季时淮握着手机, 一动不动,脸还是埋在膝盖上,整个实验室都回荡着季绍显的声音。
“季时淮,想要救宋家你就回来, 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等宋政出院,签订股票抵债合同, 宋家将彻底一无所有。”
过了许久, 季绍显依旧耐心等待季时淮的回应, 就好像拿准了他的七寸。
季时淮眼神黯淡地盯着白色天花板, 唇色偏淡,“好, 我接手一谷集团。”
“很好,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挂了电话,季时淮在地上坐了许久,地上冰凉, 他也不觉得冷, 曲着膝盖, 那个握着手机的手无力垂落, 像是耗尽了他全部力量。
他对季绍显冷硬的态度没意见, 甚至甘愿承受, 从七年前, 他就不配季家给他的一切恩宠。
他季时淮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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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政出院第二天就去了宋保地产集团, 带着早死早超生的觉悟去公司签订股票还债协议,并且正式退出股东会。
只是到了会议室, 等待他的不是刀光剑影,而是柳暗花明。
“宋董事长, 哦,现在应该叫您宋副总,您可真是遇到了大贵人,签了这两份合同,7亿债务也不需要再偿还,而且名下40%股份不会动,还是您自己的,您的职务降到集团副总。”
银行负责人西装革履,代表一谷集团和银行来跟宋政签订合约。
会议室亮堂堂,大片落地窗能看见高楼矗立,阳光给城市渡了一层耀眼天光。
宋政眨了下眼,一滴汗水从额头滑落,怔愣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陈明。
陈明见他还呆愣着,担心机会流逝,忙开口解释道:“宋董......宋副总昨天刚出院,人还有些没缓过劲,我想问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银行负责人转着笔,看着他们笑,“我也不清楚,这是上头给的指使,宋总的7亿债务由一谷集团的季总偿还,银行也不需要你的股份抵债,还有青城山的宅子因为债务清了,你们可以拿回房产证。”
原本抱着失去一些的心态,哪知道什么也没失去,债务清了,股份也还在,除了宋保地产集团马上改成季姓,其他一切没变。
这像是一场梦。
银行负责人说:“宋副总既然和季家是友非敌,咱们之前也不用闹得这么难看,您签了吧,签完我好交差。”
陈明在桌子底下轻轻撞宋政。
宋政猛地回神,“好好好。”
他颤巍巍拿起笔,在两份文件上签了字。
银行负责人一走,陈明才疑惑问:“怎么回事?你和季家冰释前嫌了?不可能啊,他们又不是慈善家,怎么可能吃这种亏。”
“哎。”宋政叹息一声,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季家二公子看在宋柚的面子帮助偿还债务。
宋政的心也渐渐硬起来,交代陈明:“这事千万不能告诉宋柚,知道吗?”
陈明盯着宋政看了一眼,虽不明白,但也猜了个大概,点头说好。
宋政是个商人,也是个贪财好利、精于算计的商人,有人替他偿还债务,不管对方是不是仇家,他都会选择接受,这是如今最好的结局。
宋柚对季家二公子的厌恶,宋政那天在医院看得分明,要是让宋柚知道他接受了季家的施舍,一定会怪他出尔反尔,说不定还会自尊心作祟,让季家收回那7亿。
失去时是真坦然,但知道能留住荣华富贵,家人不用受苦,便又起了贪婪,这就是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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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时淮从三剑公司回来,一开门,就听见厨房噼里嘭啷,一股刺鼻熏眼的油烟从厨房劈天盖地冒出来。
季时淮放下书包,一边用手扇烟雾,一边打开厨房门,“着火了?”
厨房烟雾云集,朦朦胧胧能瞧见宋柚的身影,窝里正冒着火,宋柚还往锅里浇水,导致白烟如火山爆发似的往上喷。
宋柚吓得连连后退,直接撞入季时淮怀里,“你吓死我了!”
季时淮把水槽里的锅盖远距离抛到锅上,腾起的火和白雾瞬间被锅盖吞没,他关火开窗,动作一气呵成。
待烟雾散了个七七八八,季时淮瞧见全副武装的宋柚,不由发笑,“在我这里纵火呢?”
宋柚没好气瞪他,“长点良心,没看见我在给你做饭?”
桌上迷迭香、蒜子、料酒、黑胡椒,乱得不行,宋柚更是戴着口罩,戴着墨镜,头上扣着一顶帽子,身上兜着围裙,两个胳膊用毛衣裹了个护臂,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打劫。
季时淮听了她的话,眉眼含笑,用指尖挑开锅盖,平底锅里躺着糊黑的牛排。
“还有牛排吗?”季时淮问。
宋柚泄气,把锅铲扔水槽,“冰箱还有。”
“我来做。”
季时淮动手解她围裙,距离猝不及防拉近,闻到了这个呛鼻厨房唯一的清香,宋柚仰头问他:“你今晚干嘛去了,穿得这么人模狗样。”
“很难看吗?”季时淮把围裙套自己身上,弯腰亲了她一口,“今天去找几家合作商谈事,不得不穿得这么正式。”
宋柚打量他全身,自然是不难看,他身材骨架好,不管是休闲装还是正装,总能被他穿出不一样的味道。
身上的西装自然不如上次在基金会上看到的昂贵,但衣服穿他身上,质量蹭蹭往上涨,头发也打理过,衬得五官英挺,气质贵不可言。
宋柚心里呵呵两声,把乱糟糟的厨房扔给他,“那你做吧,我去客厅摆餐桌。”
牛排煎得快,摆盘也漂亮,迷迭香点缀在牛排上,切开的圣女果冒着汁,调制的酱汁淋在鲜嫩的牛排上,看着确实有胃口。
“你还真是干什么都这么出色。”
宋柚低头闻牛排,抬头问:“关灯吗?”
季时淮一手扯掉围裙,衬衣袖子挽着,手臂蓬勃有力。
他主动去关了灯,屋里瞬间陷入黑暗,宋柚下一秒点上蜡烛,两盏蜡烛发出微弱又暧昧的光,给屋里添加了浪漫氛围。
“有没有好点?”宋柚状似担忧地问。
季时淮摇了下头,坐下后盯着蜡烛,“还行。”
那双跳着蜡烛火光的深邃眼眸,慢慢移到她脸上,一边切牛排一切黏在她脸上,像是不错过她脸上的所有表情。
“今天怎么想着做烛光晚餐?”
“喜欢吗?”宋柚不答反问。
似乎能读懂季时淮的想法,宋柚端着餐盘走到对面,挤到他怀里,坐到他腿上,低头问:“喜欢吗?”
“嗯。”季时淮扬着脖子,眼眸幽深。
两人互相切着牛排,相互喂食,恨不得钻到对方身体里,甜得发腻。
季时淮吃着她喂的牛排,亲她一口,宋柚也回亲他,交换彼此的食物,谁也不嫌弃谁。
换气的时候,季时淮思绪迟缓地问:“这几天有回去见你爸吗......。”
“嘘,别说话,扫兴。”宋柚用唇送了一根牛排。
季时淮哪还能忍受住她这般勾缠,直接把不剩几块牛排的餐盘推至一边,手臂强势地把宋柚驾到桌上,双手撑在两侧,就着昏暗烛火激烈地吻她。
她嘴里的牛排到了他嘴里,像兽场上争抢食物的困兽,用最直接的方式让对方臣服。
季时淮刮着她舌根,闭着眼,睫毛比刷子还要浓密,一颤颤的,诉说着满眼的欲色。
今夜是个好天气,月亮高高挂,属于宁城寒冬的风有一下没一下拍在窗棂上,丝毫缓解不了满室旖/旎。
今晚在见到宋柚亲自给他做饭时,季时淮一颗心涨得厉害,此刻吻着心爱的女孩,已经不满足只是亲吻。
他的唇一路往下延伸,浓颜五官染上烛火的红艳,一抬眼,像是邀人犯罪的信徒,在她耳边低语:“姐姐,我难受。”
宋柚捏了他一把,“忍着点。”
季时淮滋了一声,头埋在宋柚颈边,独自舒缓,笑着控诉:“那你还这样勾我。”
“你以前不是挺能忍的吗?现在定力这么差。”
季时淮咬她敏感处,跟个妖孽似的说:“你不就是想我变成这样。”
宋柚笑着往后撤,手撑在桌上,修长双腿缠住他的腰,晕染的唇印不仅在她嘴角,也在季时淮嘴角,更增添了季时淮的冷欲。
“你可以为我更疯狂一点。”宋柚在他耳边轻吐气,每个字都让季时淮酥麻。
两人在餐桌上追逐,宋柚亲累了,捧着季时淮通红的脸,“晚上陪我去看音乐会。”
季时淮看了一眼时间,七点钟,还算早。
这一周他白天在学校和公司,中途还要兼顾一谷集团,每分钟恨不得掰开了用。
可是每晚回家,屋里总有一盏灯在等他,这是季时淮从未有过的体验,这份温暖爱意,像是一场惶惶不安的美梦。
他只愿沉沦在宋柚的柔情蜜意里,“这段时间我都没怎么陪你,我们收拾一下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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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柚订得是近期来宁城演出的交响乐团音乐会,因为艺术季重点项目的成功,很多中小乐团都选择来试试水。
不同于喧嚣的狂欢演唱会,音乐会很寂静,来得人并不多,上半场演奏了七首曲子,都是耳熟能详的歌曲。
宋柚和季时淮座位靠后,眼皮底下全是脑袋,观众秉承着音乐会的优雅,不聊天也不打盹。
宋柚也一样,虽然是个小乐团,她非常认真地倾听,季时淮坐在一旁,偶尔偏头看她一眼,她的轮廓映在暗色里,像春天荡起得最温柔的风。
最近的宋柚跟以前不太一样,让他非常有安全感。
一整场音乐会结束,已经晚上十一点,观众席的人陆续离场,季时淮被宋柚拦住了。
“怎么了?”季时淮贴过去问。
宋柚露出狡黠的笑,把他按回去,“再等等。”
季时淮眉梢一挑,听话地没再问,眼看着人流一个个消失,直到整个演播厅只剩下他们二人。
安静下来的演播厅像远离尘嚣的孤岛。
宋柚突然起身,仍旧把季时淮按在座位上,不忘叮嘱他:“乖乖坐着别动。”
季时淮内心深处好似被一根弦波动,隐约察觉有什么要发生,他的心也随着宋柚的消失,噗通跳起来。
宽敞的演播厅瞬间陷入黑暗,季时淮浑身紧绷,脑子嗡嗡作响,他的情绪被调到一个高点,然后舞台上的灯光骤然间亮起,拨开黑暗,光里坐着他心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