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宋柚请他们三人吃晚饭, 张文嚷嚷着要吃烧烤,说在实验室连干了一个月,就想来点串串和啤酒,这样才对味。
最后一行人依了张憨憨的意, 坐在校外比较出名的烧烤店。
宋柚今天穿的是一身法式连衣裙, 薄纱质感,缀着细小花纹, 长发也是搭配衣服, 编成麻花辫, 每一缕都刻意弄得慵懒。
坐在充满烟火气的烧烤店里, 轻易成为所有人的焦点,与这些油腻的场合格格不入。
“你们自己点餐吧。”宋柚用筷子作为媒介, 把菜单推给对面的人。
长方桌,宋柚和季时淮坐一排,也不知道是受什么磁场感应,张文和沈满忆自发地坐在对面。
俊男美女坐一起, 很吸睛。
季时淮拿纸巾擦桌子, 宋柚点着桌面, 指挥他:“还有这里, 擦一擦, 擦干净一点。”
季时淮动作一顿, 听话地把宋柚面前的桌面擦了个透亮。
张文马大哈地掺和:“老季, 还有我这里。”
沈满忆一巴掌拍张文头上, “眼睛干什么使的,点你的餐。”
张文一脸懵, “你今天怎么光跟我对着干!”
宋柚看得想笑,不由好奇这俩个活宝是怎么和季时淮这种闷葫芦成了朋友。
“100串羊肉、10串羊筋、鸡中翅、牛板筋......。”张文一口气点了一溜菜, 朝宋柚客气地问:“柚子姐,你吃什么?”
宋柚看了一眼菜单,没什么想吃的,张文点的挺多,不用再点。
她转头跟服务员说要求,“10串羊肉少放盐,不要孜然、不要辣椒、不要油、青菜茄子除了一点点盐,其它什么也不放,大蒜葱花全不要。”
在场三位男士:“......。”
服务员脸皮抽搐,忍着没把这位大美女轰出去。
宋柚解释道:“以防浮肿,保持肠道清新。”
沈满忆竖起大拇指:“姐能成为大美女,是有原因的。”
烧烤上桌。
宋柚捞过自己那一盘清汤寡水的烧烤,在几人异样眼神中,八风不动地啃了起来。
张文佩服地看了她一眼,转头问季时淮:“要啤酒吗?”
吃烤串不来口啤酒,人生没意义。
季时淮点头:“来点吧。”
宋柚嘴里叼着一根青菜叶子,翠绿的叶子耸拉在她洁白贝齿上,她眯眼问:“你喝酒?”
季时淮虚拳清了下嗓子,避开她阴鸷的目光,低低嗯了一声。
“呵。”宋柚轻嗤,在他身旁小声嘲讽:“尽跟我装,小弟弟。”
七点半的烧烤店人变多,十张餐桌几乎沾满,油烟弥漫在窗口,大风扇嗡嗡地吹,街上摩肩接踵,上班族尽情消磨周日最后一点时光。
嘈杂的声音覆盖了宋柚的说话声,没人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小秘密。
张文两手没闲着,一边啃一边喝酒,渐渐醉意熏脑,敬畏也跟着减少,“柚子姐,你昨晚打架实在是太......凶残了。”
季时淮突然夺过张文手里的啤酒,“别喝了,晚上吐了可没人管你。”
“哎,你干嘛抢我酒。”张文欠身去抢,力气还算大,几个来回就把酒抢了回来,眯眼盯着季时淮脖子看,“我今天早上就觉得奇怪,我记得你昨天只有手臂受伤,你脖子怎么也伤了?”
沈满忆也好奇,同张文一起盯着季时淮贴了两个大创口贴的脖子,也就是季时淮颜值高,贴上创口贴还显得有几分不羁,路上不少小姑娘还偷偷打量。
“咳咳咳。”
季时淮今晚频繁呛嗓子,脸颊耳根嗖地变红,他余光下意识瞥向宋柚。
二人视线一对上,季时淮忙不迭地错开,像触电一般,比闪电劈天的速度还要快。
正好宋柚一手搭在桌上,身子半斜对着他,眼里噙着戏谑的笑,等着他的回答。
“就是昨晚不小心磕到了。”季时淮掩饰地随手拿起啤酒。
啤酒还没送到唇边,一只细长白皙的手搭在他手指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触碰的那一刻,季时淮感觉闪电径直劈在他指尖,电丝爬满每根指腹,他皮肤本就白,被光一照,半个脖颈耳朵像是上了胭脂。
宋柚立刻注意到他的僵硬,手移至瓶口,把酒瓶扯了过来,“缝针了还敢喝酒,不要胳膊了?”
季时淮眼睛不看她,淡淡哦一声:“我给忘了。”
“你还是喝果汁吧,果汁最适合你,你说对吗?弟弟。”宋柚声线九曲十八弯,意有所指的掐字眼,说着只有季时淮能懂的话。
季时淮发现宋柚这人挺能记仇,特别擅长通过一些字眼,诱导你想起一些画面和场景。
比如普勒米德、比如果汁。
一场暗涌无声无息,四人喝酒聊天,很快融入到平凡的夜里,说着一些有趣的话题。
张文最开朗,讲三人是如何相识的,又是如何从一开始的不服气到后面的服气,见缝插针给季时淮一顿彩虹屁,说季时淮是人行机器,每天除了课程就是实验室,再没见过他有别的爱好,更别说谈女朋友。
宋柚一边听,一边吃清淡羊肉,慢悠悠不着痕迹地把季时淮盘里的重口味烧烤撸了几串过来。
季时淮瞧见她的小动作,微转头瞥了她一眼,浓密睫毛投下一道温淡的影子。
突然,张文问宋柚:“柚子姐,你有男朋友吗?”
宋柚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那肯定有吧,柚子姐你这么优秀,追你的男生一定很多,根本就不愁没男朋友。”
宋柚假模假样地叹了一声,像个被情所困的迷途少女,“我有喜欢的人,但是人家不喜欢我。”
连闷头啃牛筋的沈满忆也抽空抬起头,“谁啊,眼光这么高?”
宋柚优雅地摇着手指,高傲地像个不可一世的白天鹅,嗔笑道:“论女人的标准,到我这里算是上限了,是他眼瞎。”
坐在一旁正在喝水的季时淮,眼皮莫名一跳。
对面张文一拍桌子,气汹汹道:“不会是徐副教吧?”
宋柚表情一愣,看张文已经是用看白痴的眼神,她笑着没吭声。
张文又瞪大眼睛:“不会是那个白衣帅哥吧?”
“白衣帅哥?”宋柚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白衣帅哥。
张文解释道:“昨天晚上在大剧院后台,我看到有个白衣帅哥拦住你了,你们看着挺熟的,老季也看到了,对吧,老季。”
宋柚反应过来,他们看到的应该是肖睿,她撑着下巴看向季时淮。
季时淮面无表情回视她,意味不明地问:“还要吗?”
宋柚扬起眉梢,也不偷摸吃了,接过他手里的重口味羊肉串,“吃一根跟吃十根没区别。”
于是刚刚的话题莫名中断,也没人再继续追问,留下了一个引人遐想的空间。
女人向来喜欢给自己整些看似营养健康的食物,实则只是自欺欺人,只要吃上一口开胃的美食,一发便不可收拾,从只浅尝一根到猛干到撑。
在场的三位男性,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开始标榜肠道清新的营养家一口气干了五十串,最后还打了个饱嗝。
宋柚今天的纱裙是收腰款,烧烤肉类居多,盐分也重,肚子很快撑了起来。
她凶神恶煞朝季时淮瞪眼,“看什么看,不知道女人都是口是心非。”
正说着话,忽听身后一阵巨响,有人忽然晕倒了,沉重的身体与坚硬的地面发出剧烈的撞击,连带着一桌子碗筷砸在地上。
噼里啪啦一阵响。
热火朝天的烧烤店瞬间被冻住,下一秒又爆起一阵喧哗,有人站起来观望,有人跑过去,地中海老板端着烧烤吓傻了。
几秒的时间,大厅围了一个大圈。
“快打120!”
有人惊呼。
宋柚刚转过头,身旁的季时淮已经冲了过去,张文和沈满忆互看一眼,也跟了过去。
宋柚慢条斯理抽纸巾擦嘴,这群孩子还真是热血。
包围圈像个蒸锅,空气闷在里面,烧烤气味和人呼出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对患者来说可能随时致命,还有不少人拿手机在拍。
倒在地上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同伴也是个同龄人,衣服上沾着灰,像是附近的农民工。
“快让开!开窗。”
季时淮指挥最近的人,又把那个手忙脚乱的同伴推向一边,观察了一下地上的男人,当机立断地用卫生纸把男人口中的食物抠出来,然后把男人扶起来,用自己的胸膛给患者支撑。
男人呼吸急促,还好季时淮反应快,没让食物呛住。
众人还没松一口气,男人的身体开始抽动,嘴唇发紫,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像是被什么厄住了呼吸道,仿佛下一秒就会咽气。
没有人再敢靠近一分,纷纷捂着鼻子后退,大厅的窗户全开,依旧散不了各种气味。
宋柚全程看着季时淮的动作,他又不是医生,不明白他这么积极干什么。
张文和沈满忆开始疏散人群,让大家别拍了。
患者的咳嗽越发严重,季时淮就像个人形枕头,对方每咳嗽一次,便震得他胸膛抖一下。
宋柚眉头紧紧蹙起,转头问惊慌失措的老板,“有没有口罩?”
“啊?”
看老板这表情,宋柚也没再问,从人群里挤出去,终于在间隔两个商铺的地方,找到一家药店,火速买了一袋口罩,给自己先戴上一个,回到店里,给季时淮也戴上了。
季时淮下半张脸藏在口罩里,只露出精致的眉眼,越发显得黑眼珠子澄净,比钻石还要亮。
宋柚看着他没说话,无声讥讽他没事找事!
二人视线绞在一起,隔着窃窃私语和人间百态,像是有了一次短暂的灵魂交流。
医院的救护车来得很快,但那名患者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也可能是因为天然的安全感,亦或者是对施出援手的季时淮产生依赖,粗糙的大手一直抓着季时淮不放。
医生问季时淮:“你是患者家属?”
季时淮摇头:“不是。”
两位医生掰扯患者的手,奈何患者力气格外大,攥着季时淮不放,最后医生急切道:“你跟着一起上车。”
直到救护车远去,人群仍聚在原地,散布个人观点和悲悯,议论纷纷,吵得不行,还有人上来攀谈,询问张文这人到底怎么了。
张文气道:“我们怎么知道。”
“哎,柚子姐你干嘛去?”
宋柚把两人甩在身后,在路边拦了一辆车。
学院路车多,一会一辆空车,像一条条蜿蜒爬行的长龙。
宋柚刚上车,张文和沈满忆也挤了进来。
张文给季时淮拨通电话问了地址,抬头朝司机说:“第四人民医院。”
宋柚坐在副驾驶位,看着急速后退的夜景,没好气地问:“季时淮怎么回事?我没记错的话,他学的专业是生物医学工程,不是医科吧,他以为他是谁,救焚拯溺的大罗神仙?奋不顾身的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