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璇虽然不太了解祝萝的情况, 但却知道她容易被别人影响，慌忙跑过去安慰道，“祝萝, 你别听他们乱说。”
“什么？”祝萝扬起头看她，眼睛懵懵的。
胡璇脑子里浮现一个不太准确的词。
清澈的愚蠢。
愚蠢可能差点意思，但确实很清澈。
祝萝问, “他们在校园论坛讨论我吗？”
胡璇诧异, “你没有上过校园论坛？”
祝萝诚实地摇摇头。
她网速确实很慢，用2G形容都太抬举了。
祝萝生活在宽带拨号的年代。
“呃。”胡璇短暂无语，拍拍祝萝肩膀，深沉地说, “挺好。”
打从祝萝来到国艺之后，学校的论坛和表白墙，关于她的帖子就没消停过，说什么都有。
还有隔壁学校的男生, 千方百计借账号, 就为了在国艺地盘上参与关于祝萝的讨论。
事实上, 祝萝在国体论坛上，也占有一席之地。
当然, 国体的论坛氛围, 与常常奚落挑刺的国艺不同。每每提起祝萝，总是一片夸赞。
不愧是国体男生的共享爱豆。
“你如果感兴趣，就去看国体论坛吧。”胡璇说。
相比于国艺的阴阳怪气，国体直男的彩虹屁, 应该更能鼓励祝萝。
“？”祝萝总觉得, 学姐似乎话中有话。
她原本对学生论坛不感兴趣。
大家评价她的话，祝萝听过太多。
过去几年, 她一直深受别人目光的困扰。好不容易走出一些，傻子才会重新回到囚牢。
但是，听了胡璇的话，祝萝不禁有些好奇。
傍晚，她见到鹤令璟，询问道，“可以让我看看国体的学生论坛吗？”
“哈？”鹤令璟万万没想到，祝萝突然提出这种要求。
“我听说，国体论坛有很多讨论我的内容，你看过吗？”
“没有。”鹤令璟从来没有登陆过论坛，连国体官网都没有打开过。
“哦。”祝萝拖长尾调，有些失望。
鹤令璟注意到她的表情，淡淡抛出两个字，“等着。”
他拿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
然后点开对方发来的链接，输入账号密码。
“给。”鹤令璟把手机递到祝萝面前。
祝萝大喜过望，接过来瞧了眼，看到右上角登录的用户名。
潘奇。
为什么是潘奇的账号？
之前萌生的疑问，再度笼罩祝萝。
鹤令璟真的是国体学生吗？
她偷偷瞄鹤令璟的侧面，以直觉判断，现在不应该追根究底。
祝萝压下疑虑，点开论坛版面，首页没有自己的名字。
原本她以为，可能是胡璇跟自己开玩笑，国体并没有人讨论自己。
结果，祝萝定睛细看，赫然发现——
论坛首页的标题，确实没有‘祝萝’两个字。
但类似于‘神女’或者‘小神女’的昵称密密麻麻，隔两三条贴纸就出现一下，让当事者本人充分感受到大家的热情。
‘神女’这个称呼，是前几年，祝萝舞蹈视频冲上热门时，网友评价她的舞姿‘应如神落凡尘’，从此才叫开的。
祝萝从来没有用这个称呼叫过自己，对于别人如何称呼自己，祝萝向来不甚在意。
每次站上舞台，她只想全然屏蔽周围的声音。
而现在，她面对密密麻麻的‘神女’，第一次觉得……
好、羞、耻！
他们打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不觉得羞耻吗？
祝萝强忍着脚趾扣地的冲动，随便点开几个帖子，才发现自己羞耻太早了。
帖子的内容，远比展现出来的标题，更加劲爆。
【标题：求小神女演出的票票。】
各位大哥，各位爸爸，谁有国艺小神女演出的门票？我给你们跪下！要不然你们把我带进去，我趴地上垫脚也行。
1L：楼主动不动先来后到？想当狗后面排队去！
16L：怎么抢我位置啊，怎么抢我位置啊，怎么抢我位置啊。
33L：无所谓，我最会舔，有票的大哥看看我！
49L：@国艺，大家都是邻居，凭什么票只卖给国艺不卖给我们？生气了哈！
60L：U1S1，我觉得这波是领导层的问题，命令校长速速向隔壁道歉，然后两个学校合并。
71L：支持60楼，你快去竞选校长，我投你一票。
【标题：神女？上次看过，也就那样吧。】
所以你们别抢票了，在宿舍打游戏或者出门浪不香吗？国艺的汇演每次要演四五个小时，这份苦让我替你们承担！
5L：难怪我今天眼睛肿了，原来是楼主的算盘珠子崩我脸上了。
24L：俺农村人，不怕吃苦。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去，我可以每天替你们看四个小时！
58L：‘也就那样吧？’，楼主你没长眼睛吗？附一张我两个月前拍的祝萝，这个腰，这个腿，还有这张脸，你该有多普信才能说出也就那样？刘亦菲在你们村彩礼8万是吧？
86L：哈哈哈哈哈58楼老哥认真了，没听出楼主在玩梗吗？
99L：艹艹艹！58楼老哥还有照片吗？多来点多来点！
祝萝才看了一会儿，隔着屏幕感受到他们的痴汉，慌忙把手机还给鹤令璟。
今天之前，她跟国体的男生，几乎没有什么接触。
祝萝性格比较内向，有些怕生。除了同学之外，路上碰见人，打招呼之前就会躲开眼神。
她原本以为，在其他人眼中，自己应该是个孤僻的人。
没想到，国体男生对她的形容是‘神女就应该清清冷冷的，我好可啊啊啊’，或者‘好喜欢祝萝，但是不敢追’，‘别说追求神女了，我连跟她说话都不敢，生怕把人家弄脏了’。
结论就是，他们大多数人欣赏祝萝。赞美她的美貌，赞美她的舞姿，却几乎没有人把祝萝当做‘女朋友’来追求。
因为祝萝从入学开始，就被誉为不堕凡尘的神女。
既然是神女，他们这群凡夫俗子，自然不敢轻易染指。
当然，也有人好奇，祝萝以后会跟怎样的人在一起。其中，有人刷了鹤令璟的名字，立刻遭到反驳。
‘先不说祝萝跟鹤大毫无交集，就算认识，鹤大那种谁也不亲近的性格，怎么可能主动追求小神女？难道指望小神女主动吗？’
‘就是，他俩好像磁铁的两级，不会相吸啦。’
磁铁的两级吗？
这个比喻，确实有点恰当。
但是这群体育生，如果好好学高中物理就会知道。
磁铁的两级，原本就应该互相吸引。
.
祝萝转到舞剧专业后，终于要登上第一个正式舞台。
从早晨开始，天空阴沉沉的，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鹤令璟讨厌这样的天气。
祝萝换好衣服，站在走廊尽头，仰望窗外的天空。
“这么暗，不知道他会来吗？”祝萝小声嘀咕。
“呦，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祝萝回过头，看见形单影只的崔玉姝，大步走向自己。
“你也是一个人。”祝萝轻声反击。
崔玉姝脸色变了下，很快恢复，“我和你不一样，我拥有你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说话时，她抚摸自己的手腕，脖颈，和盘起的栗色长发，展示价格不菲的全套珠宝。
祝萝姑且长在名利圈，一眼便看出，她身上的首饰比上次的拍卖级黑珍珠更高级，而且是成套的。
珠宝界没有什么套装折扣，想要凑一套相得益彰的首饰，比单买贵很多。
这种级别的珠宝，只有祝萝出席大型舞台，才会有品牌愿意赞助。
只可惜，祝萝每次都会拒绝。
跳舞属于剧烈运动，稍微有点首饰做点缀，可以锦上添花。
但是佩戴借来的珠宝，表演途中总会考虑会不会弄掉，得不偿失。
祝萝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几秒，很快挪开，反应极其平淡。
崔玉姝一心想刺激她，追过来问，“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祝萝：“不想。”
“哼！你就嘴硬吧。”崔玉姝高高扬起头，“就算你想知道，我也不告诉你。祝萝，你等着被我踩在脚底下吧！”
说完，她傲慢地离去，独留祝萝守在窗边。
祝萝对‘踩下脚底下’的宣言没什么兴趣，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鹤令璟会来吗？
仔细想想，上次邀请时，鹤令璟只说‘有时间会去’。
他表面上是个无所事事的混子，按理说，应该随时都有时间。
但这些天接触下来，祝萝隐隐感觉到，他私底下有自己要忙的事情。
‘有时间会去’，很可能不是一句托词。
“快开始了。”祝萝扶住窗沿，看向窗外。
这里正对学生剧院的入口，她望了半天，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只看见潘奇一个人入场。
祝萝内心没由来一阵焦躁，摸出手机想问问情况，才意识到自己仍然没加鹤令璟的微信。
以前没有必须联系的人，祝萝第一次觉得，没有微信好友确实不太方便。
虽然有些唐突。
下次见面，还是申请一下吧。
祝萝收起手机，不死心的又看了眼。
果然。
鹤令璟没有来。
“祝萝，你站在这里不冷吗？”胡璇匆匆跑过来，给祝萝披上大毛毯，“老师让我们最后顺一下走位，快过来吧。”
“好。”祝萝跟在胡璇身后，听见广播里响起测试音响的声音。
观众们陆陆续续入座，等待舞蹈演员登台。
时隔两个月，祝萝再次面对这种情况，脚步一点点变慢。
她揪紧毛毯，裹住自己，却无法控制体温逐渐变冷。
“胡璇学姐，我……”
“怎么？”胡璇关切地问，“是不是紧张？我去叫辅导员过来！”
“没。”祝萝摇摇头，不想给她添麻烦。
而且，就算辅导员过来。
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