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入目,是不熟悉的轿顶。千里眨了眨眼睛,往旁边一看,便见到了贺雁来温润如玉的面庞。
只是不知为何,他的脸颊有点不正常的红色,连带着耳尖也是红红的,像傍晚烧起的晚霞。
千里一时间被这两团红色带了进去,压根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怎么会脸红成这样呢......
而贺雁来见他醒了以后呆呆地不说话,有些着急,那双秀气的眉头距离缩短,紧接着,一只微凉的手探上了他的额头,语气轻柔:“怎么不说话,哪里不舒服吗?”
舒服......
刹那间,睡着前的记忆完全涌进了千里的大脑。
他是如何攥着贺雁来的衣服喊热,又是如何勾着人的脖子不让他走,又是如何在贺雁来的动作下弄出来......
千里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都干了什么,眼珠不安地转动,看这看那,就是不敢看贺雁来温和的眼,恨不得自己还没睡醒两眼一闭得好。
“没,没事了......”再怎么样也逃避不了现实,千里硬着头皮挪开了贺雁来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
而贺雁来也顺势收回,除了那点红色估计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其余一切如常,仿佛他不是帮千里做了那档子事儿,真的只是单纯地帮他了个忙。
看得千里又羞窘又苦涩,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只觉得那儿黏糊糊的,凉得不舒服。但他也不敢看自己那地方什么样子,局促地并起双腿遮掩着,垂着脑袋不敢看人。
他本以为贺雁来多少要说他两句,可是等了又等,最终只听到贺雁来从他头顶处传来的一声叹息。
千里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本能地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偷偷抬起头,想观察一下贺雁来的脸色,结果被人抢了先。
贺雁来说:“一会儿见了大祭师,你别顶嘴,好好认错。他年纪大了,别让他生气,知道吗?”
千里脑子“嗡”的一声,脸上血色褪了个干净,不可置信地问:“大祭师也知道了?”
看着千里被吓到煞白的小脸,贺雁来又是一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脸颊,似乎这样就能让他苍白的脸色恢复过来:“你不该骗我们的,正好大祭师今晚找你有事相商,便都知道了。”
“......”千里咬住下唇,眼神无助,“我也太倒霉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贺雁来训了他一句,语气还是淡淡的,末了,他还是补充一句,“我会帮你说话的,别怕,你乖乖的。”
贺雁来这都不生气的吗?
千里松了口气地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起疑。
他可是自己的合敦,真的有合敦可以心平气和地从花楼里把自己的丈夫接回来,甚至为他在长辈面前打掩护吗?
千里喝醉了,自然忘了,贺雁来在花楼里不是没有失控过,只是又被他妥帖地收起来了。
路途再长,说了这么会话也该到了。千里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在目光触及到大祭师铁青的脸的一瞬间躲了躲,被贺雁来从后握住了手腕。
千里回头,贺雁来又对他说:“别怕。”
轿子停了下来,明煦又把坡梯拿下来摆好,供贺雁来自如地下来;而千里则忐忑不安地跟在他身后,不着痕迹地将自己往贺雁来的方向藏了藏。
他在花楼里呆了太久了,久到不用近身大祭师就能闻到他一身酒味。老人眉头紧锁,蛇头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敲,发出沉闷的一声响:“不肖!”
千里惊了惊,忙从贺雁来身后走出来,低眉顺目地冲大祭师行了个师徒礼,勉强将声音捋平:“千里知错了。”
大祭师还想说些什么,贺雁来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大祭师。”
众人视线皆望向他,只见贺雁来温和一笑,丝毫不见该有的恼意:“千里在那地方不慎将酒壶打碎,洒了些在身上,味道才重了些,不如容他换身衣服,再来向大祭师认错?”
千里迷蒙地眨了眨眼。
他是喝了很多酒、弄了一身酒气没错,可是衣服还是干爽的,哪里需要更换?真要说味道重,那真正味道重的是......
千里猛然想起自己的尴尬处境。
贺雁来原来是在替他解这个围!
小狼脸颊一热,垂在身边的双手攥紧了衣服布料。
不等大祭师有所回应,托娅也帮腔道:“是啊,先让大汗去休整一下吧,那里是什么好地方啊。”
大祭师浑浊的眼在三人身上扫了一遍,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你们一个个,倒还挺团结。”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的眼神一直锁定在贺雁来身上。
贺雁来露出一个无辜的微笑。
千里还是被大祭师放去更衣了。
贺雁来早就让明煦放好了热水,直接把千里赶去泡澡,把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酒味脂粉味都洗干净。
千里没让任何人伺候,自己偷偷摸摸地把脏了的衣物褪下来,目光触及中间一团白色污渍时整个人都是一惊,羞着脸把那条亵裤揉成一团塞到最底下。
直到身体接触到温度正好的水之后,千里才真正放松下来。
他懒懒散散地靠在桶沿上,有一下没一下托起一捧水,观察它从自己指缝中间流下去。
脑海中不可避免地又闪回今晚发生的一幕幕。
过了这么久,该想起来的他都想起来了。
想到贺雁来在花楼里为了自己将那个兔爷手腕拧折时冷峻的眉眼,以及他箍着自己腰肢质问他让别人摸了哪里时漠然的声线,千里没忍住,又将自己往水里埋了埋。
是凶的,从没见过雁来哥哥这么凶过。
可是......不知为何,千里心里又升起一种隐秘的快感。
好像贺雁来因为他和别人接触而生气,是一件还不错的事情。
这至少能够说明,他在雁来哥哥心里也是有些位置的。
千里苦中作乐地想。
很快他又回想起上轿之后。
现在他也后知后觉地知道那些人给自己喝的酒里不干净了。想到自己情动时那恼人的情态,千里压根不敢想,若是当时贺雁来不在场,他真被别人抱进屋里,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后来,贺雁来的指尖冰凉,又被自己身上的温度捂热,灵活舒缓着难言的欲望......
那时贺雁来的脸比现在还要红,惊艳得要命;千里迷迷糊糊的时候看见了,只知道自己看一眼腰腹就又紧一分。
直到快把自己闷死了,千里才想起来人还需要换气,赶紧从热水里猛地冒出头来。
原来要这么做!
他以前都不知道!
千里有些好奇地看了眼自己双腿中间。
软软的,和自己以往熟悉的样子没什么不同;但在贺雁来手里却火热滚烫,给自己带来过量的快乐。
原来是这样!
他又在心里默念一遍。
其实具体是什么,是哪样,千里还是有些迷糊;他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更多成年人该知道的事情。
雁来哥哥再不能把我当孩子看啦。
他快活地弯起眼睛。
不多时,门被人从外轻轻敲响:“千里?”
千里瞬间认出来,那是贺雁来的声音。
自己刚才肖想的人儿现在就出现在门外,千里做贼心虚,连带着声音都低了下去,闷闷地应了声:“哥哥!”
门外的人似乎被他这声脆生生的“哥哥”喊得顿了顿,停了一下才说:“我给你拿了干净衣服来,可以进去吗?”
现在吗?
千里赶紧看了看自己,又看了下周围的环境,确认自己没弄得到处是水以后才点点头:“可以!”
门很快被人拉开。
浴桶有屏风挡着,不怕被人看到,但也隔绝了千里看一眼贺雁来的可能性。他试图探头,但也只能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贺雁来规规矩矩地替他放好了换洗衣物,便准备离开:“千里,一会儿大祭师还要见你。”
还沉浸在自己绮思里的小狼瞬间萎靡了下来,期期艾艾地问:“他还在生气吗?”
贺雁来无奈地笑了笑,反问:“你觉得呢?”
那肯定是还在生气了。
千里有些害怕。
他又磨磨蹭蹭地泡了会儿,知道不能再拖了,才苦着脸出来。
慢吞吞地穿好衣服,千里突然想起了些什么,赶紧准备去拿自己换下来的脏衣服。
这可绝对不能被别人发现!
可是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翼而飞了。
刚才没有人来过,那么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
贺雁来刚才来为他放干净衣物的时候,体贴地将他尴尬的东西收了走去,不给任何人经手的可能性。
他总是这么细致,比别人往前想了好几步,这个“别人”里,尤其圈出来了一个明安乌勒吉,也就是千里。
千里又羞又窘,眸中衬着烛火星星点点得闪烁。
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又回来了,他不由得伸手捂住自己不安乱动的胸口,无声地呻吟一声,放在桌上的手指蜷缩了起来。
贺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