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笙眼神落到容峤削瘦的身形上, 倒是没有着意纠正对方的称呼,“这调理之法可需用药?”
老者捻了捻须, “凡欲用药, 皆有毒侵肌入骨,最好于饮食着手,以令弟当前情形,又以温补为先。”
“是该如此, ”别笙随声附和, “白肉骨汤一类可否多食?”
“适当即可。”
容峤因着这病, 已是去了七八分的神气, 此刻听得别笙这番言语, 心头蓦然一烫。
走出医馆时, 别笙一手挂着药, 一手搀着人, “你归家恐是无人照料, 不若先随我回府?”
容峤靠在车厢,半垂了眼道:“已是麻烦公子许多, 且送我回去就是了。”
别笙瞧着容峤眉眼恹郁的模样, 再一回想他今日着的衣衫,哪里能放他离开, 只是当下还是尽快将药熬了服下才是紧要, 便佯作应了他。
实则揭帘探身时仍无声吩咐了回府。
雪天路滑,马车行的并不快,这一起折腾完早已过午。
别笙率先跳下马车, 随后回身道:“到了, 快下来。”
容峤慢吞吞的从车厢移了出来,等抬目看见那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后, 当即愣在了那里。
别笙觑着他的反应,虚声解释道:“我知道我这是先行后闻、先斩后奏,但来都来了,不如先进去歇一歇?”
说着怕他不答应,又忙道:“总不好过其门而不入,这样显得我多没有待客之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容峤哪里拒绝得下去,踟蹰片刻后还是应了下来,“那便叨扰了。”
别笙见他应了,隐约蹙着的眉总算展开。
两人一道回去,别笙直接把人带到了自己院中,“现下时辰不早,你又生着病,先将饭给用了才好,等用完饭正好再把药喝了。”
都到了别笙的院子,容峤自是都随他安排,“听公子的。”
别笙让他坐着,一面吩咐上菜,一面嘱咐煎药,两不耽误。
容峤倒是听话,只是到底因着这病饮食不下,牵连了脘,用的不多,半两米饭都能余下一半。
别笙自己也受过这罪,自然知道容峤什么情况,是以并不勉强他再吃,等搁下食箸后直接带人去了书房,“你在这等着,我再去催催你的药,门口有人守着,有事吩咐就是。”
话音刚落就跑出了视线。
容峤张了张口,却是半句话都未脱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见仆从端着药推门而入,别笙跟在后面,指了指容峤旁边的桌案,“放在那里就好。”
“是。”
别笙走过去坐下,把药碗往他手边推了推,“快喝,热的效果要好一些。”
容峤低低“嗯”了声,一勺一勺将药送进了口中。
别笙见他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有些怀疑他和自己以前喝的不是同一种药,“不苦的吗?”
药还剩了个碗底儿,容峤见别笙好奇,把药碗推了回去,“公子可以尝尝。”
“不要,”别笙撑着脑袋看他:“我又没病。”
容峤:“……”
默默将碗抱回去,将最后一口喝了。
喝完之后没多久头脑便发了沉,本想告辞回去,却不想别笙又以先睡了午觉为由又将他留了下来。
容峤尽管没学过什么正经与人交往的礼仪规矩,却也知晓这般不妥,他摇着头,一张熬的通红的小脸被堆在脖颈的衣领簇起,显得有些乖。
别笙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也不知这头发是谁扎的,摸着怪毛躁,“可我房间都给你备好了。”
容峤自有意识,便不曾有人摸过他的脑袋,此刻被别笙一碰,动都不敢动,跟被吓到的小狼一般,瑟缩着窝在那里,可可怜怜的。
别笙看的眼底缠笑,见他不说话也只当是默认,拉着他的手腕便起了身。
循着回廊,一路行至客房。
“这是我方才布置的,因时间仓促,瞧着潦草了些,你可不能嫌弃,若是有哪里不周全的,与我说便是。”
别笙推开门道。
容峤立在门槛,往屋中略瞟了眼,打眼便是一架木座绘花鸟的插屏,进门靠窗的角落嵌了三两盏铜灯,灯外又搁香几,几上简简置了座四足香鼎,目光再转,又落到了右侧高高的、供着支耸肩瓶的花几上,瓶中许是还未贮水,便也未能插上些什么合季的花来。
别笙见他站在门口不动,搭着他的肩进门,“府中还没留宿过人,现下也来不及再抬床,只得将别处的榻先搬了过来,虽是简陋,但被子堆了两床,想来应是尽够的。”
他扶着人坐到榻上,又过去倒茶,“你看还有什么要添的吗?”
容峤从前睡的房间连光都见不到,何况此间这般妥帖的布置,他捧着别笙递过来的热茶,袅袅雾气绕在他的眉眼,将他的面烫的更红,“我只是在这小睡一场,不必收拾的这样……好。”
别笙低下头掩饰般的喝了口茶,没说自己准备把他留到病好全了,想也知道对方不会同意,“你先好好睡一觉,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一口将茶饮尽,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