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舍有些简陋, 只三两间屋子,穿过天井便是了。
别笙站在门槛外, 先理了理衣襟, 这才揭开帘子走了进去。
进门后本欲与夫子行拜礼,只是待看清屋中情形之后没忍住脑子懵了懵。
学舍中坐着的十之八九都是垂髫之年的孩子,余下的也不过总角,算上去都是一群小孩子, 自觉已经是大人的别笙顿时愣住, 不知该怎么面对这种局面。
想到要跟比自己小上许多的孩子一起上课, 别笙总觉得有些丢脸。
只是心里再如何过不去, 也是要把礼数做全了的, 是以合拢双手躬身同先生行了拜礼。
堂上的先生瞧着已近不惑, 一身靛色长袍, 显得身形有些清癯, 临近了瞧隐有一股子文人秀骨, 他见别笙垂目拜见,很是知礼, 以书遥遥指向后面一处空位, 温声道:“且先往后面坐吧。”
冲淡温和的嗓音叫别笙心中的窘意略微散去了一些,他垂着头朝后面走去, 自觉的找到空位坐下。
才归拢好一应物什, 先生便开始讲书了,“圣人言‘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今日便先温习昨日学过的《小雅·何草不黄》, 该哪位学生讲解了?”
别笙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与他相临的一位少年便起了身, 折身一礼后朗声将原诗诵了一遍,而后道:“这首诗作于西周,以野草、兕虎自比,隐喻主君视民为草芥牛马,驱使无度,严格来说属于行役的怨诗。”
别笙听他言之有物不禁往身侧看了一眼,答话的是一位身着青衫的小少年,瞧着年纪并不大,约莫八九岁的样子,只行止之间从容有度,实在称得上一句璞玉待琢。
堂上的夫子听了他的应对显然也很满意,“说到不错,其中还有一些是我昨日未曾讲过的,想必回家做了不少功课,这般很好。”
说着便叫他坐下了。
别笙本是觉得自己的进度应是远远超过这些小萝卜头的,可对方一开口他才发现,先生堂上讲的这些,他还没有开始学。
想到这里,他连忙正了正身子,也不觉得跟一屋子小孩子听课羞耻了。
“自今日起开始讲《大雅》,《诗经》觇风于盛衰,亦鉴微于兴废,欲将文章圆融于心便需得了解它的背景。”
先生说着目光环视一周,道:“该谁答了?”
听到问话别笙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很快他的预感就成真了,因为屋子里的小萝卜头们齐刷刷的看向了他。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别笙还是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他在脑子里搜刮了一下,一点点关于这篇诗的记忆都找不到,越想不出来越是紧张,不觉间额间渗出了许多汗,还是旁边的少年看他实在可怜,小声在旁边提醒道:“庙堂祭祀、西周。”
别笙听见了他的声音,忙磕磕巴巴的道:“《大雅》创作于……西周,描写的是……是祭祀之事。”
先生见他实在紧张,只以为他是刚来并不如何适应,是以放轻了声音道:“很好,坐吧。”
别笙一口气终于泻下,正当他准备给邻桌道谢的时候,就听他道:“哥哥,你好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