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 ”他打开门,睑下扫了层淡淡的青影, 瞧着还有些倦。
“营中有异动, 应当是冲我们过来的,先穿上衣裳,”许是情况危急,苑七的语速很快。
听到这番话, 别笙先是怔忪了下, 而后那些余下的睡意便如冬日里打下的薄霜, 转眼间便散了个干净, 他“嗯”了声, 飞快的转身回去, 囫囵套上衣裳又把弓拎上才跑了出来。
苑七眼底映着青涔涔的天, 语调也跟着染上了冷切, “这里不适合再待了, 我们先离开。”
别笙抱着弓点了下头。
只话音才落,院外便燃起了一簇一簇的火光, 在这样凄切的夜里, 诡谲而妖异。
苑七的手按在刀上,同时拉着别笙往后退了几步。
“叩、叩……”
从古旧兽首吐出的铜环在门上断出两声间隔一致的钝响, 像是远来的他乡之客, 很有礼数的敲了敲门。
“没有人吗?”
院外的人似是有些疑惑,就那样毫不顾忌的问了一句。
偏这个时辰实在安静,风一起, 檐下的翼铃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将这句话错落的传到了别笙耳畔。
他抬手碰了碰耳朵,觉得这道声音有些熟悉, 只不等心下思虑更多,这道门已经被破了开来。
身影瘦削却一袭华衣的少年由侍女扶着,缓缓踏过了门槛,他站在那里,唇色青白,身后却有火光摇曳,仿若地狱里的业火拥着鬼魅爬上了人间。
“六殿下。”
别笙如梦初醒。
“是我,”巫羽掩唇咳了咳,面上终于因为这一点儿咳意涌出些血色,他拢了拢衣裳,尽管已是末春,身上仍披着厚厚的氅衣,像是一点风霜都经不得了。
“倒是难为笙哥儿还记挂着我。”
“咳咳……”
只这一句话说完,他便咳了两次。
别笙站在苑七身侧,听着巫羽口中亲近的称呼,手指在身后的弓弦上摩擦了下,他上前半步,望着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的巫羽,“不知六殿下擅闯私宅是何缘故?”
“何来擅闯一说?”
巫羽是是觉得这一说法有些好笑,他也真的笑了笑,只是因着咳意,就算是笑也笑的不甚痛快,“本宫分明是在……清剿逆贼。”
他身子孱弱的不像话,非得叫人扶着才好,可一双凤目抬起时,眉眼一派鲜明,像是汹涌着的、烧灼焰火,非得燃尽了那最后一点儿心火,哪怕往生都在余烬里过活。
别笙望着他肆无忌惮的姿态,目光同样不闪不避,“六殿下可知矫诏该当何罪?”
巫羽抚了下腰间錾金缀玉的短刀,笑的轻巧,“那便要看笙哥儿能否走出这个院子了。”
他说完由侍女扶着慢慢后退,露出了外面揽弓搭箭却又蓄势待发的兵丁。
别笙手心一紧,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弓箭,像是只有这般才有安全感。
“站我后面。”
就在他僵在那里的时候,被人往后拉了拉,别笙循着声音看去,只见苑七静静站在那里,不声不响的便握刀挡在了他前面,他拉住他的衣袖,“阿七。”
“不会有事。”
苑七的语调是一贯的沉着。
别笙不想后退,可他也知道以自己的实力只会拖后腿,抿了下唇,还是把自己移到了苑七后面。
漫天的箭矢随之袭来,却全叫身前的人挡了回去,可渐渐的,院中的温度愈发滚烫,苑七的左肩也叫流矢擦开了一道红痕。
别笙看的心惊胆战,不知何时竟举起了弓箭,直指巫羽,连犹豫的间隙都没有,就射了出去。
他阵日里练习射箭,除了生病那那些时日,自来不曾懈怠,也亏得在巫羽眼里,别笙从来就是草包一个,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肩膀直接中了一箭。
霎时间,便有些支撑不住的倒在了侍女身上,可即使如此,他也只是疏散的挥了手:“院中的人尽杀了。”
话音才落,另一队暗中保护别笙的人再没有隐藏的意思,直接与巫羽带来的人打了起来。
“是殿下的人,我们先走。”
趁这个空挡,苑七揽住别笙从侧方冲了出去,他抱着人来到马厩,砍下拴马的绳子,一径带着别笙翻了上去。
正欲离开时,前方的路却叫挡住了。
两匹马,两个人。
左侧的男人握着缰绳,眉眼是一如既往的恣意。
别笙嘴唇动了动,怎么也没想到自陵光城分别的人还能见到,“长龄世子?”
沈长龄冷冷一笑,“原来笙哥儿还记得我。”
别笙没懂对方这等阴阳怪气的语气是为什么,且对方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实在蹊跷,尽管沈长龄救过自己,还是暗暗提高了警惕。
可他隐藏又不够好,一下子就叫沈长龄看了出来,他眉眼一偏,便刺向了别笙,“你以为……我会伤害你?”
初听是不可置信,可细细揣摩,就能尝出其中受伤。
“我不知道,”别笙垂下眸子,并不去看他,“只是……世子可以放我们离开了吗?”
沈长龄被别笙口中的“放”字激怒,他直直盯着他,几要口不择言。
只开口只前叫宁不疑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