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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雷雨

  危府里冷冷清清,危浪平不喜欢太多人伺候,平日里近身的只有一个蓝渐清。

  危移顶着夜色而来,终于在晚饭前进了府。

  危浪平没料到他会来,诧异道:“你怎么在这儿?”

  “哥!”危移凑过去,把解下来的大氅随手一扔,说:“快,渐清哥,给我加双筷子!”

  危浪平折扇一收,敲他的头:“一天到晚少乱跑,京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不知道吗?好好跑你的商,少给我添乱!”

  “哥,痛痛痛!”危移捂着脑袋笑着躲开:“别打我嘛,我想你才来看你,哥你怎么不识好歹!”

  “少废话。”危浪平侧头给了蓝渐清一个眼神,说,“去看看有没有尾巴……”

  “没有,绝对没有!”危移拉住危浪平,笑嘻嘻说:“哥,我保证没有人跟着我,我进城的时候守卫换班呢,而且你还不相信我吗?小时候在国子监翻墙翘课都没被皇宫侍卫抓住过,更何况是小小守城门禁呢?”

  危浪平叹口气,收回手说:“罢了,这顿饭吃完你就滚回去。”

  “入夜了,不好走。”蓝渐清拿了副新碗筷给他,说,“主子不如让二公子留下来歇一晚。”

  危浪平搁了筷子,对一主一仆的目光视若无睹,说:“渐清,等他吃了饭,你送他走。”

  危移笑嘻嘻凑过去,“别生气嘛哥,我带了毛皮子给你。”

  他说着颔首示意,把包裹里的皮子指给他看:“狐狸皮呢,我想着京城天冷,总是落雪,你叫人做个大氅,剩下的料子还能做对护膝。”

  危浪平心里一软,危移又说:“我来就是给你看看我,我知道你担心我,走商嘛总是不安全,你看看我,心里也稳妥些。还有啊……大嫂在阳泽好着呢,我走的时候她还说要给你做双靴子,鞋底都是羊皮的,等今年商路通了,你再找人替了我,我就带着大嫂来京城找你。”

  “咱们一家人在一起,若是赶得及,还能过下一个元宵,嫂子做的汤圆我最喜欢,可惜京城不吃汤圆,兴元宵。”

  危浪平叹口气,摸摸他的脑袋说:“等你十七岁生辰到了,我叫渐清给你做。”

  危移笑起来,看看蓝渐清,又看看危浪平,说:“谢谢哥!”

  汤冷了,油花结出白霜。

  危移舍不得把碗里的汤喝完,他知道喝完汤就该走了。

  但是他知道今天的隐忍都是为了来日的相聚。

  “我走了,哥。”危移站起来,随意抹了把嘴,“你放心,这批货我一定给你送到塞北去,别叫渐清哥送我了,我自己能走,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说完披上大氅,冲外面喊,“把我的马牵来,酒壶满上!”

  蓝渐清看着他的背影,说:“主子,我……”

  “不用你送了。”危浪平笑了笑,说:“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那张皮子你拿去吧,做件大氅,你不是怕冷吗。”

  危移打马的身影如同黑夜里诡谲的一阵风,片刻就消散在暗色里。

  应三川站在城门上,目光顺着危移策马的方向望去,“龙脊山。”

  “什么?”老张没听见,问:“佥事大人,您方才说什么?”

  应三川看也不看他,吩咐道:“备马调人,立刻!”

  老张眉心一跳,哆嗦着:“大人,我只是个千户,调不了几个人!无诏调兵是死罪,我、我——”

  应三川猛然回头,手持腰牌立在他面前,盯着他冷哼一声:“圣上御笔,密诏在手,你敢阻我?”

  老张两腿发软,啰啰嗦嗦:“即便调了兵,咱们五军都督府的兵都被西大营管控着,出不了京城地界,大人若……”

  “不用出京,就在龙脊山。”应三川打断他:“见此腰牌如帝亲临,人不必太多八百足以。你持牌去西大营要人,要快!”

  老张还要再劝,他惶然抬起头,正巧对上了应三川慑人的目光。

  老张立刻明白,若他不去办这个差事,应三川绝对会杀了他。这里多的是千户百户,自己不过是一个低贱的草芥,这点官职甚至不如投入水里的小石头,他死后涟漪都不会激起。

  “轰隆!”

  天空中一声惊雷落下,闪电的光照出应三川半张慑人的脸,老张后背汗毛倒立,话也不敢说,夺了腰牌就跑。他在路上跌了一跤,可他不敢回头看,爬起来后连膝盖的伤也顾不得查看拔腿就跑。

  老张没去西大营调过兵。西大营才成立几天?那是长宁王回京后才设起来的。里头不全是长宁王亲自调教的云蛇龙纹军,还有先帝留给他的一批处境尴尬的兵。

  他们从前是忠于先帝,跟着夏老侯爷打仗。后来夏国公府人丁衰落,只剩下了夏拓文一条血脉。夏拓文不会打仗,夏老侯爷虽然年老,却舍不得这些旧部属。

  新皇登基后曾商议过此事,户部的意思是就地解散,这批老兵全是老弱病残,又要吃皇家的军饷。兵部和户部吵得沸反盈天,夏老侯爷在殿外跪了三天,长宁王才提出他来养这批人。

  可是后来西大营更迭多次,里头的人早就变了,乱七八糟塞了好些人进去,慢慢就成了长宁王的私兵。

  好在西大营里有他们五军都督府自己的人,应三川要用人是名正言顺,西大营推诿不了。

  消息报到长宁王府,闵疏正立在廊下看花。

  “下雨了,”闵疏笑起来:“这缸荷花受得住么?”

  “受不住也要受。”梁长宁说,他抬头翻开荷花的花瓣,露出里面的黄色花蕊来,他笑起来:“雷霆雨露皆是为了泽遍苍生。”

  闵疏静默片刻,外头轰隆一声,倾盆大雨劈头盖脸砸下来,屋檐上的水珠子瀑布一样往下倒,

  张俭身着重甲从门厅顺着长廊往里跑,他步伐又快又急,:“王爷!”

  他转过弯,梁长宁和闵疏一同侧头看过来。

  雨太大了,张俭头盔里全是积起的脏水,他一面说话,那些冷水一面往下淌:“成了!应三川着五军都督府守城千户张大雷持御赐腰牌赴西大营调兵!”

  闵疏骤然侧头与梁长宁对视,梁长宁盯着闵疏,嘴角勾起弧度来:“他要多少人?”

  “八百。”

  “不够。”闵疏立刻说:“太少了。”

  梁长宁颔首:“应三川低估了危浪平,危浪平给危移的人手都是顶尖的高手,商队人数虽然只有两三百人,却个个能以一敌百。”

  张俭等着他吩咐,手已经握上了刀柄。佩刀在他跑动时会撞击他的甲胄,他握着刀柄移开距离能够跑得更快。

  “速战速决,多插钉子进去,咱们要有自己的人在里头。”闵疏说:“这件事不能见光,只能在天亮前了结。雨夜太短,最好能借着雨水刷洗痕迹,别给后人追究的余地。”

  “给他两千最好的兵马。”梁长宁当机立断:“就说西大营早就不想替他五军都督府养人,叫他要么补交军饷粮草,要么今夜一并把人带走!”

  张俭得了令,即刻下去办。

  危移冒雨上了山,却没在老地方找到人。他掉准马头细细查看了四周,顺着鲁齐留下的标记找到了人。

  “二公子。”贺明迎上来替他牵马,说:“等了你半天也没等到,我和鲁齐就自作主张移了位置。”

  “怎么突然换地方?”危移一边进雨棚一边问。

  鲁齐接过他的大氅替他烤着,说:“我去周围查看了一遍,遇到个夜宿的猎户,他说如今山里封严,好像是官府要抓逃犯,我想着这里更隐秘,就跟贺明商量了下。”

  危移一愣,问:“戒严?”

  他忽地想起入京时城门口那个小守备的抱怨,后背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汗。

  他疾步走到毡帘前,掀开帘子往外看去。

  外头黑黢黢的一片,雨棚里的火光都被厚实的黑油布遮住了,泥地坑坑洼洼全是水,暴雨电闪雷鸣的一瞬间亮出身影。

  瓢泼大雨如暗箭往下砸,寒风来势汹汹,要把雨都带进棚子来。

  “怎么了二公子……”贺明和鲁齐对望一样,不知所以。

  危移转身三两下踩灭火堆,呵止道:“别说话。”

  二人即刻噤声,危移匍匐偏头,耳朵贴地细细感受,他眉头越来越紧,片刻后站起啦,斩钉截铁地说:“跑马了,冲咱们来的,叫他们起来走!”

  他们连雨棚都来不及收,熄灭的火堆还冒着湿烟,所有的油布都盖在了盐车上,马匹一路狂奔,龙脊山全是密林,黑色油布是最好的遮挡。暴雨成墙,堵住了他们远望的视线。

  黑夜里到处都是树,树枝刮在脸上是硬生生的疼,马蹄声逐渐从暴雨声中剥离出来,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在后面!”贺明奋力喊道:“危家守卫听令!全力保护二公子!”

  “轰隆!”

  雷鸣跟着闪电劈下来,密林里寒光乍现,那是甲胄和冷刀在寒光里的反射。

  “全他娘是人!”鲁齐抹了把脸上的水,骂道:“二公子!打不了,这林子里全他娘的是人!”

  “往龙脊山跑!”危移回头扫了一眼,在雨里狠戾地喊:“跑出龙脊山,他们身上穿的是京中的鎏银盔甲,军中地盘划分明显,他们出不了龙脊山!”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辎重车根本跑不过军马,更何况密林间隔小,辎重车与树干碰撞是在所难免。

  危移不知道这批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盐来的,他不敢轻易丢下货,只能调转马头去断后。

  老张眼看着人要跑远了,咬牙要抬手放箭,应三川眼疾手快按住他,怒道:“不许射箭!不许伤马!不许动车上雨布!”

  梁长风要的是货,应三川不能叫盐化在雨里。

  他声音刚刚落下,只见前头寒光一闪,危移的刀已经迎头劈下来。

  应三川在冷锋中侧身躲开,抬臂抵挡,他手臂上的护甲被危移的刀压着往下一沉,马匹受惊甩尾。应三川抬头看去,在闪电瞬间的亮光中瞥见了危移的脸。

  应三川冷声道:“危家家眷无诏入京,实乃论罪!”

  “我非朝中官员,你管小爷入不入京!”危移冷笑一声,刀口一变就恶狠狠扫过去,应三川折腰躲过,顺手从马鞍边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不是绣春刀,看来你也不过是条混得不好的狗。”危移呸出口里的雨水,撑着马鞍半蹲在马背上,迎头就向应三川砍下去。

  应三川被扫下马,手臂上已经是血红一片,他砸进泥水里狠狠吐了口唾沫:“八百人围山,把龙脊山给我封死!剩下的全都去给我追!务必要把货给我——”

  “你算什么东西!”危移借力跃下马背,在雨中将刀刃在自己左臂的盔甲上擦出火花,“哪里来的狗贼也敢吃老子的货!”

  危移在刀光中看见他的脸,在刹那间想起了他是谁。那个守门小兵说他是应家的……

  鲜血喷溅在危移颈侧,危移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流淌下来的血。

  “应家的……”他在混乱中咀嚼着守城军的话,眯着眼睛在乱战中找到了老张的身影。

  他眼睛向来毒辣,即便是敌人蒙面带着斗笠也能认出人来。

  应三川在瓢泼的雨里听见他的呢喃,目光里慢慢带了杀意。

  他掌心滑出薄如蝉翼的铁刃,双掌在泥地上狠狠一拍,整个人飞跃而起,危移反手投出长刀击中他的小臂,在黑夜里喊:“撤退!弃车撤退!”

  他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应三川的来意,应三川直属圣上,他今日就是为了货来的。

  危移记住了应三川的轮廓身形,他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货没了可以再运,今夜他要活着回去,往后自有哥哥帮他算这笔账的时候。

  鲁齐双刀一振,将老张击退半步,贺明从身后跃起一脚踢在老张肩上。

  老张吃痛跌落,鲁齐反手解开辎重车与马匹的皮扣,翻身一拽贺明就上了马。

  “撤退!”鲁齐重复着危移的命令,“弃了货物,全员撤离龙脊山!”

  贺明与鲁齐已经带人撤离出百米远,他正要回来拉危移。

  应三川呸出嘴里的泥水,靴子砸进雨地里,水花噼啪渐开。他脚步飞快,双掌间的薄刃夹在刀柄中,寒光一闪而过。

  他不能放危移走。

  危移今天必须死。

  应三川深知裴家倒了,裴家的位置就一定要有人去补,如今最大的可能是危家,危家会蚕食裴家的势力和权柄,而应家从此以后就是败将。

  应三川当庶子的时候就知道这个道理,只有抢来的才是最稳固的,只有去争才有抢的机会。

  他原本不想杀危移,可刚才危移说出他身份那一瞬他突然想明白了。

  危浪平靠着商道才能富可敌国,危移死了,危家商道就断了,危浪平以后还拿什么跟他争?

  应三川咬紧了牙,变数已生,他要杀危移。

  成败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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