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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金玉同天

  叶羁怀生辰时人不在京城, 叶仕堂便打算今日来看看儿子。

  可刚一推开门,就被一个虎狼豹子一般的人抓得手脚发僵,还……还想轻薄于他!

  叶仕堂活到这个岁数,还从没有过这般荒唐的经历, 而且这人抱着他还不撒手了。

  看清人脸后, 叶仕堂失态大吼:“路溪成!你反天了!”

  吼完伸手就去搡路石峋。

  路石峋这才回神, 慌忙撒了手, 连往屋内后撤几步。

  可叶仕堂也迅速清醒过来。

  眼前这个可恶的臭小子哪里还是那个被他儿子收留在家里的见不得光的苗人?

  这人, 现如今是他大魏的皇帝啊……

  叶仕堂在心底咬碎了牙, 还是弯下一把老骨头,脸色黑沉沉地跪了下去。

  路石峋醒神后看到这一幕,忙跟叶仕堂对着跪了下去。

  叶仕堂不情不愿道:“臣参见陛下。”

  路石峋发自肺腑道:“爹!”

  叶羁怀刚走到门前,就看见了这一幕。

  顿时一阵五雷轰顶。

  叶仕堂抬眼, 一看皇帝给他下了跪, 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去,手心急出了层薄汗。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伸过来, 轻轻握住他胳膊。

  “父亲先起来吧。”叶羁怀的声音随之传来。

  路石峋忙附和:“是, 爹您快起来!”

  叶羁怀闻言看了路石峋一眼。

  路石峋还趴在地上, 抬头看到叶羁怀那温柔却不失严厉的眼神, 迅速噤了声。

  叶羁怀将叶仕堂扶起来, 径直带出了院子。

  叶仕堂却在院门前甩开叶羁怀:“胡闹!见到圣上也不行礼。”

  叶羁怀揣手安静立在那里挨训。

  叶仕堂抓起叶羁怀往回走,嘴里还念叨着, “那是圣上, 不是你义子。咱们叶家不能做逆臣贼子, 不能叫人戳咱们脊梁骨。”

  叶羁怀知道叶仕堂在担心什么。他爹是怕他逾矩, 怕他触怒龙颜。毕竟他爹混迹朝堂多年, 知道什么叫君心难测,什么又叫伴君如伴虎。

  叶羁怀这时喊住叶仕堂:“父亲,孩儿知错了。”

  叶仕堂回眸看了眼他儿子,只见叶羁怀也望了过来,神色却坚持。

  “阿福!”叶羁怀话音落地,阿福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叶羁怀接着吩咐,“带老爷去休息。”

  阿福答:“是!少爷!”

  路石峋留在院子里,坐着秋千晃,翻来覆去地想刚才有没有表现得不太好,就见到叶羁怀折返回来。

  这会儿夕阳正浓,刚走进来的叶羁怀披着一身霞光,侧脸轮廓比夕阳更无尽温柔。

  路石峋从秋千上起来,几步走到叶羁怀身前,两人十分自然地抱在了一起。

  叶羁怀把脸埋在路石峋胸口,嗔怪道:“刚乱喊什么。”

  路石峋深深低着头,将人牢牢环在怀里,下巴搁在叶羁怀背上,语气软糯糯的,像是撒娇:“我错了。”

  叶羁怀听着路石峋心跳,闭上眼柔声道:“我爹这边,交给我就好。”

  路石峋没吭声,手指卷着叶羁怀的头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见路石峋不答,叶羁怀睁开眼:“说话。”

  路石峋却不讲理道:“那玉声亲我一下。”

  这回换做叶羁怀不吭声了。

  叶仕堂被阿福往书房搀,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为何刚才路石峋会躲在他儿子屋里?为何他一走进去,那家伙会抱他?不仅抱……还想……想亲他?

  还有为何,那臭小子张口要喊他……爹?

  阿福发觉叶仕堂突然停下脚步,便问:“老爷怎么了?”

  叶仕堂猛地转身,快步往回走。

  阿福也慌了,一步不落地跟着问:“老爷,少爷叫你先歇着。老爷,我给你煮碗面吧?老爷!老爷您不能回去啊。”

  然而叶仕堂根本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只埋头往回走。阿福追着追着,发现他竟直接被老头甩开一大截!

  叶羁怀在路石峋的软磨硬泡下,抬头望去。

  只见路石峋乖乖巧巧弯下膝盖,把脸凑向他,还挑起眉梢,得意地望过来。

  叶羁怀舌尖顶了下唇角,与路石峋斜过来的目光相对,看见那眼里全是期待。

  他便垂下眼睫,望向路石峋唇角,俯身在那处点了个吻。

  却不料路石峋忽然扣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提起来,同时也偏头衔起他唇瓣碾过来。

  叶羁怀猝不及防双脚离地,只能挂在路石峋身上。两人额头相抵,在七彩的天幕下缱绻缠绵地接吻。

  叶仕堂折返回来时,便撞见了这惨不忍睹的画面,几乎要在瞬间晕厥过去。

  “老爷!”阿福终于追过来。

  叶羁怀听见阿福的声音立刻从路石峋身上下来,转过身时却见到了一只高高举起的鞋。

  “老爷!”

  阿福从后头死死抱住了叶仕堂的腰,可那一鞋底还是狠狠砸了下来。

  不偏不倚地砸在了路石峋后背上。

  刚才看见叶仕堂脱鞋的瞬间,路石峋就第一时间将叶羁怀捞进怀里转了个身。

  “爹!这是圣上!”叶羁怀一边去护路石峋一边对叶仕堂道。

  却没想叶仕堂竟然高高举着鞋子大喊:“打的就是这个狗东西!”

  路石峋立刻转身朝叶仕堂跪下,张口喊道:“爹!您信我,我会对玉声好!我一辈子替他遮风挡雨,一辈子护他富贵安康!”

  叶仕堂这会儿似乎已经完全忘了什么皇帝不皇帝,只用鞋子对着路石峋,情绪激动道:“我儿子用你遮风挡雨?用你保他富贵安康?你是会缝衣洗衣还是能操持家务?你是会带孩子还是能做羹汤?不……不是你……你连个孩子你都不能生!你个黄口小儿!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路石峋抬起头争辩道:“爹我能、能洗衣,我还能做饭,不会的我都学!爹,我是不能生孩子,但我知道怎么生孩子!我能给玉声幸福!”

  叶羁怀在他爹彻底气晕过去之前,搭着路石峋的肩,低声道:“阿峋,你先离开一会儿。”

  路石峋反握住了叶羁怀的手,扭头看过来。

  然后看到了叶羁怀坚定又无奈的眼神。

  叶仕堂看见两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旁若无人,抬手捂住了胸口,狠狠皱起眉。

  叶羁怀赶走了路石峋,又吩咐阿福去煎简图开给叶仕堂的药,自己将叶仕堂扶进了屋里。

  他直接将叶仕堂扶上了床,替叶仕堂脱掉另一只鞋,又去外头点上灯。

  就在这时,叶仕堂一边咳嗽一边问:“何时……你们是何时……何时咳咳!”

  叶羁怀倒了一杯水,端进来双手递到叶仕堂手里,又给叶仕堂顺前胸。

  没一会儿,阿福便端着药来了。

  叶羁怀用勺子舀了药,放到嘴边吹了吹,才往叶仕堂嘴里喂。

  喂完一碗药,叶仕堂终于稍稍平静下来。

  “阿怀,你告诉……你告诉为父,是不是他拿君王身份,逼你的?”

  叶羁怀替叶仕堂擦去唇角药渍,将药碗在案头上放下,却答:“爹,没人逼孩儿,是孩儿不能没阿峋。”

  “叶羁怀你!咳咳……”

  在叶仕堂气得面红耳赤之时,叶羁怀却忽然问:“爹,当初您为何不把娘带来京城?”

  叶仕堂神色一顿,盯向了他儿子。

  可没想,叶羁怀接着道:“是因为您觉得,必须先有仕途,才配有娘吗?”

  叶仕堂猛咳了两下:“你胡说些什么?”

  叶羁怀竟继续道:“所以其实,娘还是没有您的仕途重要。”

  叶羁怀话音落,空气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阿怀……你在恨爹?”叶仕堂声音颤抖。

  叶羁怀却十分温顺地答:“我不恨爹。因为,您儿子也是一个这样的浑蛋。”

  “你……”叶仕堂不可置信地望着叶羁怀,却听叶羁怀平静地接着道,“可是您儿子遇见了一个愿意放弃一切,都要跟他走的人。”

  这一回,叶仕堂望着叶羁怀,神色快要出离语言能表达的范畴。

  叶羁怀说完,便长久地沉默地看着叶仕堂。

  叶羁怀的长相大部分随了江婉清,可在某些时刻,也能从他身上看见叶仕堂的影子。父子俩对视的时候,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终于,在对视里,叶仕堂眼里所有的光都失去。只因他蓦地明了——他无力回天了。他儿子竟能说出那样的话!没救了!

  ……真真是,没救了。

  叶羁怀一直等到叶仕堂在他床上睡下,才离开屋。

  带上门后,叶羁怀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太了解他爹了,他知道无论跟他爹说多少路石峋会对他好的话,都无用。

  因为他有两辈子的经验,知道他爹虽然活得小心谨慎,可一切事但凡涉及到他,就会变得不计代价。

  只要他爹觉得自己儿子还有“救”,就一定会坚持到底。

  叫他爹死心的办法只剩一个——他得让他爹相信,不是路石峋做了什么让他不得不从之事,而是他叶羁怀自己想不开。是他离不开路石峋。

  所以他刚刚才会不惜搬出他娘,不惜点他爹的痛处。才会说那样誓死不归的话。

  叶羁怀离开自己的院子便直奔书房而去。路石峋马上要登基,他还有许许多多的事需准备。

  老爷子来闹这一出也好,不然今夜他可能都下不了床。

  可叶羁怀不知道,路石峋并没走。

  路石峋一直躺在屋顶上,听着他们父子俩的谈话。而这会儿,那人脑袋枕在向后交叉的胳膊上,正望着夜幕上一轮新月不知死活地笑。

  路石峋从怀里掏出那把桃花扇挡上脸,似乎能闻到花香,满足地闭上眼。

  玉声……玉声啊。就知道。就知道。你爱惨了我!

  “是孩儿不能没阿峋。”“是孩儿不能没阿峋。”……

  不知把这句话在唇间重复了多少遍,路石峋终于还是咯咯笑出动静。

  然后,“哐当”一声。一个黑影从屋顶上扭下来。

  乐极生悲。堂堂九尺战神摔了个仰面朝天。

  屋内,叶仕堂被动静猛地惊醒,抬头透过半掩的窗子望出来。

  只见到个臭小子狼狈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嘴角还高高扬着,傻笑跑了。

  叶仕堂躺回被子,却再也睡不成。

  一夜失眠了两人。

  第二日一早,路石峋刚拉开门,就看见张勤站在院子里。

  张公公立刻给路石峋行礼,跪下就不起来了:“陛下,叶大人叫老奴来接您进宫。”

  就在这时,翁卯也进了院子。

  翁卯朝路石峋禀报:“大王,叶大人今日不让属下跟着。”

  路石峋撩起眼皮,问:“去哪了?”

  翁卯硬着头皮答:“属下不知。”

  张勤这时忽然道:“陛下,叶大人今日也在宫里。”

  路石峋大步流星往外走,张勤这才松一口气。

  路石峋刚一进宫,一堆太监跟官员就挡住了他去路。

  张公公站在路石峋身后,这时跟人群里的许兆秋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张勤是负责登基大典的宦官,许兆秋是负责登基大典的文官。距离登基大典只剩下一日,皇帝连衣服都还没试。

  这二人昨夜碰头,商量如何让这个在宫里待不住的皇帝今日必须听他们的,最后许兆秋在桌上写了个名字,张勤闭着眼念了个名字,二人一拍即合,决定今日先借叶羁怀一用。

  许兆秋这时上前向路石峋磕头道:“参见陛下。老师说,陛下今日该去礼部。”

  路石峋问许兆秋:“你老师人呢?”

  许兆秋答:“老师说,等您去了礼部,他自会来见您。”

  许兆秋说完就在心中默念了一百遍“老师对不住”。

  可看见他们皇帝真的乖乖往礼部方向去了,许兆秋快乐地朝张勤抛了个媚眼。

  这一幕也落在了翁卯眼里。翁卯垂了眼,快步跟上路石峋。

  路石峋试衣服时,那把桃花扇还不肯离手。

  翁卯守在一旁,忽然听见他大王问他:“姓许的给你做过扇子没有?”

  翁卯一愣,立刻抱拳禀报:“许兄未曾给属下做过扇子。”

  路石峋得意地扬起唇,又抹开扇子摇了两下,特地将那面桃花冲了外头,慢悠悠道:“许兆秋不就是做扇子的吗?也不给你画上一把?”

  许兆秋这时刚从外头进来,听见自己名字,连忙几步上前,冲路石峋行礼:“陛下有何吩咐?”

  路石峋忙问:“打听到人去哪了?”

  许兆秋答:“问到了,老师今日去了后宫。”

  路石峋皱起眉,怎么又是后宫?昨日不才去的吗?

  许兆秋又道:“老师还带了阿福跟一个名唤阿宏的孩子。”

  此刻,阿福跟阿宏正在皇后殿,阿福抱着楚奂朝,另一手牵着阿宏,三人走去了花园。

  而叶羁怀却身在另一处。

  几个宫人这时扶着楚旸出了殿。

  楚旸见到叶羁怀,高兴地奔过来:“老师!老师我们今日背诗还是读史?”

  叶羁怀对楚旸道:“殿下,我们今日出宫。”

  楚旸一听立刻高兴地拍手:“太好了!旸儿早就想跟老师出宫去玩了!是老师向父皇请的恩吗?”

  叶羁怀笑答:“是陛下疼殿下。臣今日先不去了。”

  楚旸立刻耷拉下眉眼:“老师不去,旸儿也不去了。”

  叶羁怀答:“殿下先去,臣改日去看殿下。”

  楚旸这才重新舒缓了眉眼,定定看着叶羁怀道:“那旸儿等着老师。”

  叶羁怀又去吩咐随行小太监:“好生照看,路上遇事随时通报。”

  那小太监答:“是。”

  楚旸上了马车,却一直高高掀着帘子,往外探出半个身子去看叶羁怀。

  直到马车驶远,完全看不见人,他还望着叶羁怀刚站立的方向,两行泪从眼角不受控地淌出来,他抬手擦泪,却忘记为何要哭。

  一直看着楚旸的马车走远,叶羁怀才起身去往皇后殿。

  楚奂朝被接走后,李冉荞一直焦急地坐在桌前。

  直到宫人通报叶羁怀来了。

  叶羁怀上前向李冉荞行礼。

  李冉荞道:“叶大人不必多礼。”

  叶羁怀仍旧恭敬低着头,对李冉荞道:“臣今日来,是想请问皇后娘娘一事。”

  李冉荞紧了紧手里的帕子,出口仍旧平静:“叶大人直说便可。”

  叶羁怀知道,他如今的所作所为无论如何粉饰,对这对母子来讲都是伤害。所以他便也不粉饰,直说道:“太上皇今日启程出宫,请问皇后娘娘是愿跟着太上皇一同去京外休养,还是在京中伴着皇子殿下?”

  但他没想到,李冉荞答得更为干脆:“叶大人觉得,本宫该在哪里?”

  听到这样不卑不亢的回答,叶羁怀抬起头,看向了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年轻女人。

  楚旸疯了他并不意外,可眼前这个女人却叫他意外。

  女人神色温婉,眼神却无比坚韧,即使到了这种境地,举手投足间仍旧全是皇后的端庄大气,叫叶羁怀不得不从心底生出敬意。

  叶羁怀继续恭敬道:“娘娘可信得过微臣?”

  李冉荞答:“这世上本宫可信之人,唯余兄长与叶大人。可即便叶大人容得下本宫母子,新皇呢?”

  叶羁怀闻言立刻撩袍朝李冉荞跪下,却没言语。

  他知道,他说任何话,做任何保证,都不可能打消一个母亲的戒心。

  李冉荞冷冷道:“叶大人还没回答本宫的问题。”

  叶羁怀即刻答:“臣斗胆请求娘娘留在宫中,殿下还小,离不开娘娘。”

  叶羁怀意思明显,无论李冉荞作何选择,楚奂朝都必须留下。

  李冉荞的声线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叶大人,就不能放我们母子一条生路吗?”

  此刻,后花园。

  阿福好奇地盯着楚奂朝身边的小太监,盯着那帽子上的绒球。没一会儿便上手去将帽子取了下来,戴在自己头上。阿宏看见阿福戴上太监帽,抖着肩笑。

  阿福发现被嘲笑了,就将帽子摘下来,放回了小太监头上,小太监连忙把帽子扶正站好。

  可阿宏却忽然踮脚,将那顶帽子捞下来戴上。阿福便也望着他笑。

  楚奂朝正在地里挖蚯蚓,听见笑声,扭头看到帽子,跑过来抱住阿宏的腿,伸手想摘。阿宏便把太监帽摘下来,戴在了楚奂朝头上。

  楚奂朝脑袋小,一顶帽子盖下来,像是碗扣住了馒头,头一下没了。

  阿福跟阿宏都捧着肚子大笑起来。小太监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

  可没一会儿,楚奂朝自己举起了脑袋上的帽子,也跟着阿福阿宏笑起来。

  叶羁怀跟李冉荞都远远看到了这一幕。

  李冉荞看见儿子笑得那般开怀,唇角不觉弯起

  叶羁怀这时对李冉荞道:“娘娘可想见见新皇?”

  礼部。

  张勤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对路石峋道:“陛下,叶大人请您去用午膳。”

  路石峋一听是叶羁怀来邀,一把扔了刚拿到的帝王朝珠,刚好套在了许兆秋脖子上,吓得许兆秋嘴角一抖,眼睛快要睁裂,张勤连忙跑过来帮他摘掉。

  不巧这一幕被刚回来的翁卯见着了。可翁卯见到路石峋箭步如飞离开了礼部,也只能跑去追路石峋。

  路石峋到寝宫后,宫内已经摆好了膳桌。

  没一会儿,却只看见阿福带着两个孩子来了。

  路石峋问阿福:“你家少爷呢?”

  阿福看到一桌子好吃的,眼睛里冒出星星,咽了口唾沫答:“不知道。”

  翁卯这时才找到机会,在路石峋耳边轻声道:“王上,属下打听到了,他们说叶大人上午去送太上皇出宫了。”

  路石峋闻言挑了挑眉。

  阿福跟阿宏已经带着楚奂朝上了桌。楚奂朝个头小,挨不到桌子,阿福只能抱着。

  路石峋问阿福:“这孩子哪来的?”

  阿福答:“少爷给我的。”

  张勤听见这样大逆不道的混帐话,忙上前来对路石峋道:“回陛下,这是小皇子。”

  路石峋知道楚旸有个儿子,却想不通叶羁怀为何要把楚旸的儿子送来这,他只想跟叶羁怀两人吃这顿饭。

  从边疆回来,他也就那日在京外得以跟叶羁怀亲近,这两日连见叶羁怀的面都难。

  路石峋坐下后,张勤却又忽然来报:“陛下,叶大人说临时有事,请陛下您先用膳。”

  路石峋闻言不悦。

  楚奂朝这时偏还指着那盘离他很近的桂花糕,奶声奶气道:“吃糕,吃糕糕。”

  阿宏问阿福:“他这么小,能吃糕吗?”

  阿福想了想,答:“可以,碾碎了喂就行。”

  可阿福话音刚落,楚奂朝已经从他怀里蹿出来,一半身子爬上了桌,费力去捞糕点。

  但叫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路石峋竟伸手,将那盘糕点往自己身前拉近了些,便从小皇子面前被推远了。

  楚奂朝一看糕点跑了,干脆整个人都爬上了桌,撅着屁股去够。

  此时,寝宫里的屏风后头站着两个人,叶羁怀带着李冉荞早早便候在了这里。

  叶羁怀之所以这般大费周章,是因为他看重楚奂朝。他得把人留在宫里,他要楚奂朝长成大魏顶天立地的皇子。但他也想给楚奂朝一个快乐无忧的童年,就必须要让李冉荞安心。

  但叶羁怀这时无奈闭了下眼。

  因为路石峋的举动,叫他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后悔。

  楚奂朝没拿到糕,也没放弃,接着往前爬。

  眼见小孩子的手将要伸进一碗热汤里,张勤屏住呼吸,他身后的小太监们都快要抖成筛糠。

  没人知道皇帝想做什么,自然也没人敢去救小皇子。

  路石峋这时挑了下眉梢,将手边湿帕子一掷,那碗热汤竟在众人眼皮底下挪了个位置,叫小皇子的小手刚好避开。

  楚奂朝继续往前爬,只是越爬越偏,爬到了桌沿,努力伸出小手,将要够到一块桂花糕的时候,路石峋干脆将盘子举了起来,还拈了一块糕咬进嘴里,同时斜眼去看那小家伙,唇角扬起得意的笑。

  一盘桂花糕从楚奂朝眼前凭空消失,小孩子先是一愣,然后扬起小脑袋,看见是一个那么大个子的人抢走了他的糕,还当着他的面咬了一口,鼻子突然红红,眼眶也跟着红起来。

  看着跟小孩抢糕抢得不亦乐乎的皇帝,宫人们不禁集体倒抽了口凉气。

  此时屏风后,叶羁怀垂了眸,将半边脸都埋进了阴影里。

  可就在这时,楚奂朝身子一歪,眼见就要从桌子上滚下去。

  叶羁怀先听见身旁李冉荞的惊呼,才抬眼望去,可小皇子已经不见了。

  李冉荞奔了出去,就在所有人都闭起眼睛,以为惨剧即将发生的时候,却看见皇帝从桌下抬起了身子,小皇子短胳膊短腿都死死抱着他胳膊,被他举了起来。

  小孩子不仅止住了哭,在与路石峋对视的时候,还绽开了笑脸。

  叶羁怀这时也从屏风后头走出来。

  殿内已经跪了一大片。

  路石峋看见叶羁怀很吃惊,因为他完全没想过叶羁怀会在这寝宫里。

  但小皇子扒在他胳膊上,甩也甩不掉,还手脚并用地想往他身上爬。

  “你……下去。”

  路石峋说着,另一只手想把楚奂朝拎下去,但楚奂朝竟然爬上他肩膀,抱住他脖子,整个人挂到了他身上。

  李冉荞这时走过来,对路石峋道:“请圣上给本宫吧。”

  路石峋托住楚奂朝的腰,把小孩递给了女人,看到是娘亲,楚奂朝这才撒手。

  叶羁怀忙上前道:“请娘娘恕罪!”

  李冉荞只对叶羁怀道:“叶大人无罪。”

  说完便抱着楚奂朝离开了寝殿。

  “玉声!”路石峋见叶羁怀还要走,忙喊住他。

  但叶羁怀只是扭头看了一眼,还是跟着李冉荞走了。

  阿福跟阿宏早不管不顾地大吃大喝起来,殿里跪了一地的人这时脸都不敢抬。

  路石峋闷闷不乐地敲了敲桌沿,望着那人早已走远的方向,捻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咬下一半又扔了回去。

  叶羁怀一直跟在李冉荞和楚奂朝后头,楚奂朝趴在李冉荞身上,一路都看着他娘身后的人笑。

  终于,李冉荞停下脚步,扭头望向叶羁怀。

  叶羁怀立刻恭敬垂手,等着皇后娘娘发话。

  便听见李冉荞的声音传来:

  “叶大人的提议,本宫允了。”

  叶羁怀忙弯下身子拱手道:“娘娘贤明!殿下能得娘娘抚育,实乃我大魏之幸!”

  李冉荞这时微微侧过身子,看着叶羁怀道:“本宫也有句话想对叶大人说。”

  叶羁怀道:“娘娘请讲。”

  李冉荞长睫颤了颤,轻声开口道:“我愿相信兄长所说的。我的朝儿,有个好舅舅。”

  叶羁怀一直立在原地,恭送人走远。

  楚奂朝被李冉荞抱走时,望向他的那副天真烂漫的笑脸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与刚才楚旸奔向他时的笑脸几乎重叠。

  楚旸的马车此刻大约已出了皇城。

  叶羁怀当了楚旸两辈子老师。

  之所以从没想过放弃楚旸,因为叶羁怀欣赏这孩子不像楚衡那般不择手段。

  可上辈子,楚旸被他教成了亡国之君。这辈子,楚旸又被他教成了倒行逆施的昏君。

  错的真是楚旸吗?若非说错,那楚旸唯一的错,只有生在了这帝王家。

  而且,楚旸不是早就求过他,可不可以不当这个皇帝。

  ……

  是你逼他的。

  而你如今,又要来逼他的孩子了。

  三月的春光沐在一身官袍之人的身上。叶羁怀缓缓抬起头,一阵暖风吹过,竟吹红了他眼底。

  旸儿,是老师没教好你。

  是老师错了。

  *

  第二日。

  登基大典如期而至。

  路石峋身着一件剪裁得体的黑色龙章礼服,绛纱蔽膝,方心曲领,腰挂革带、佩绶、玉剑,戴天子冠冕,前后各十二玉串。群臣皆跪于大殿阶梯之下,俯首贴面,静候圣上宣旨。

  明启四年三月初四,路石峋宣布即皇帝位,改年号为化金。

  群臣随后入殿,高喊万岁。

  路石峋坐于龙椅之上,俯瞰群臣,由张勤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入戎武多时,受命于天,罚敌救民,恤军士劳苦,哀民生之艰,不忍百姓困苦,民坠涂炭,今将大赦,布告天下,咸使闻之。另,阁员叶羁怀为官多年,勤勉廉洁,不畏权贵,察天道,尽人事,不辞劳苦,夜以继日,挽狂澜于既倒,立不朽之功勋,遂擢为一品,携领内阁,有不从者,朕命罢黜之。钦此!”

  张公公话音落地,包世郴脸色唰地白了。殿上跟他一同腿软的,还有许多老臣。

  大魏朝制,三十五岁以下者不封二品,四十岁以下者,不上一品,四十五岁以下者,不任首辅。

  叶羁怀才为官几载?他才多大?……才二十有八!

  但其实,众人心中早已有了预感。

  似乎从这个苗人走上这座大殿的那一刻起,一切属于这个王朝沉重惯性的、迂腐不堪的旧制,都在加速迈向灭亡。

  在所有人不可置信却也无计可施的注目下,大魏朝第一个三元及第者,最年轻的一品文臣,亦是最年轻的内阁首辅出列,掀袍跪地,高声道:“臣,领旨!”

  包世郴走出大殿之时,刺眼的天光洒进眼底,忽感一阵头晕目眩。

  “包大人!”

  “包大人!”

  ……

  官员们的喊声冲天而上,似要冲破这皇城。

  包世郴,永顺十六年进士,为官三十余载,于化金一年致仕归乡。后朝中陆续致仕者达数十人,皆为朝中一品、二品要员,多为陆果旧部。

  同年,各州府上报科举考生为上年之倍,国子监扩招千人,京中会试盛况空前。

  包世郴被一众大臣抬出宫的同时,张勤却奉旨从外头带上了殿门。

  殿上只剩下了叶羁怀一人。

  路石峋一步一步,从高高的龙座上走下来。看见被一身官服束缚住的人安静立在那里,温恭至极,谦顺至极。他眼底渐渐涨起的,却是最难填的欲壑。

  “陛下,臣、”

  叶羁怀话音被打断,整个人横着坠入了黑色的龙袍之下,旒珠在他眼前晃荡,他攥紧了那人的宽袖,却还是被抱着一步步走向了王座。

  “陛下,不可!”

  叶羁怀话落,被放进了龙椅。路石峋身影压下来,威严持重的帝王气息环绕住了他。

  路石峋唇角勾着笑,彬彬有礼地问道:“朕的首辅大人,有何不可?”

  叶羁怀陷在龙椅里,玉带不知何时已被那人摘了,官袍散开,露出内单白衣。

  可今日的路石峋好似格外有耐心,并不急于脱那一身绯袍,只轻轻扯松他里裤,手掌收着力揉。冰凉的翡翠旒珠一下下滑蹭他锁骨,汗液顺着下淌。他里衬全湿透了。

  那人偏要先勾出他的火,又只隔着衣料弄。三品绯袍上的孔雀屏与黑衣之上的飞龙纹相织相撞,龙须都快被叶羁怀抓断。

  刚刚路石峋走向他的时候,他其实在走神。

  他在想,他为何一开始从未想过选路石峋。后来,又为何选了。

  此刻塌陷在这座硬邦邦的龙椅里,尝着这人带给他的欲仙.欲死的滋味,叶羁怀被迫直面内心最阴暗不堪的角落。

  路石峋睁着眼,不放过叶羁怀在他怀里受着力时的每一寸清醒与挣扎。

  他知道他的玉声是这天底下,最不可能受禁锢之人。此刻却被他握住了。路石峋生了最坏的心思。想碾碎,想拴压。

  但他好像,忽又闻到了雪香。不容玷污与践踏的白雪之香。

  他抬起叶羁怀小腿,折下这人膝弯。这人只可以在他怀里屈膝。可忽然,叶羁怀脚趾似乎踩住了他腰侧。像是毫无意识,又像是故意。反复上下压擦。

  他或许真的栽得彻底。他早不要命了。

  现在,连自由,他都要不成了。

  金石撞玉,玉颤珠摇。在这全天下最坚固的牢笼。他们纵情作乐,醉生梦死,砸断手脚,命捆上命。兽一般压制彼此,做皇帝,更做奴隶。

  此后经年,享金玉同天。

  任天地陷落,再无从分离。

  (全文完)

  啊——我终于写完了!好高兴啊!

  其实没打算写番外的,对手指,但,嗯,好,痛苦面具,写。不开新章了,我找地方发,这周内(比如会在某天的11点左右挂,文案同步标明)

  快乐飞走!

  再飞回来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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