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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血色酒会(十二)

  抓捕行动开始时, 考虑到王淑桐身边有个孩子,林子川十分担心万一舒子书目睹了抓捕过程,会留下心理阴影。

  “这个林队放心, 舒明德去世后,王淑桐没有让舒子书的课业受到影响, 舒子书现在正常上学,我们把抓捕行动安排在舒子书的上课时间,就不会被舒子书看到抓她妈妈的过程了。”于现对林子川说。

  林子川这才放下心来。

  刑警们换上便衣,包围了舒子书家。确认舒子书已经离开家去学校后, 刑警们冲入了舒子书家。

  林子川支开了他家的保姆阿姨,在书房里找到了王淑桐。王淑桐正呆呆地坐在窗边, 跟林子川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 面若枯槁。她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 身旁的窗帘不知道被什么液体全部浸湿了。

  林子川闻了闻气味, 脸色一变, 脱口而出道:“是酒精的味道,你用酒精浸湿了窗帘!”

  “把打火机放下!”周岩冲王淑桐大喊。

  裴温后退了几步, 偷偷离开书房, 拨打119报告了这里的情况, 然后和另外一名刑警找到楼道里的灭火器, 两人抱着灭火器一左一右躲在书房外面随时准备行动。

  “你们不要过来。我用酒精浸湿了窗帘, 只要我手里的打火机点燃窗帘, 大火就会迅速烧了这里。不知道你们刑警队擅不擅长救火呢?”王淑桐幽幽地说。

  被酒精浸湿的窗帘非常易燃,书房中大量的书籍、报纸也全是易燃物。林子川不想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没有冲动地上前, 而是温声安抚:“你先冷静一下。”

  王淑桐闭了闭眼, 叹了口气, 说:“我杀了舒明德,虽然花了一番工夫做计划,精心伪造了不在场证明,但要瞒天过海,我多少是有些没信心的。我想着,要是真能瞒过警方,我以后就一心一意陪女儿,补完这些年欠她的陪伴;要是瞒不过,我也认命了。”

  她眼珠子动了动,木然地望向林子川,平静地说:“林警官,你们对我杀人的原因和杀人的过程已经完全掌握了吗?”

  林子川道:“掌握了大部分,还有一些细节需要您来补充。”

  王淑桐淡然一笑,“那我现在就帮你补充,你听好了。首先是杀人的原因,舒明德控制欲很强,他把我关起来,我反抗,他就买通关系,把我关到精神病院和疗养院去。”

  林子川斟酌用词,问:“不能离开么?”

  “他把我污蔑成躁狂症,住过精神病院的躁狂症是要上报国家系统,进档案的,这样一来所有人都认定我是精神病,我走到哪里都要被管控,我还能去哪呢,只能乖乖被关着。但是谁想被关起来?人被关久了,不疯也得疯。我以为他的控制欲只在我一个人身上表现得强烈,但有次女儿来看我时,偷偷跟我说了一些事,我才猛然意识到他把对待我的那一套实施到了我女儿身上。这是控制,是虐待,我是一个母亲,我绝不允许有任何人这样对待我的孩子。是他舒明德把我逼到绝境的,那就不要怪我用极端的方式对待他。”王淑桐激动道。

  林子川又问:“你姐姐王淑敏是你的共犯,是么?”

  王淑桐摇摇头,“不,这件事跟她没关系,是我利用了她,你们不要为难她。”

  “怎么利用?”

  “舒明德很擅长装好人、好丈夫、好父亲,这几年他把我的家人骗得团团转,我父母被他哄得服服帖帖,他说什么就信什么,只有我姐姐起了疑心,姐姐想把我从疗养院带走,去医院精神科重新诊断,但舒明德跟疗养院打过招呼,如果没有他或他指定的人的陪同,我不能离开疗养院,我姐姐势单力薄,能做的也实在有限。”

  “疗养院院长好像对你不错,她没有帮助你吗?”

  “呵,院长的权利没那么大,她只是股东们聘请来管理疗养院的管理员,她害怕得罪疗养院的股东,而舒明德就是疗养院的股东之一,她就算想帮助我,也有心无力。后来我姐姐想到一个好计划,她预约了市四医院精神科的专家号,只要我能去面诊,专家为我证明我的躁狂症是误诊,我有了证据,就可以在国家管控系统中消掉名字,可以在爸妈面前揭露舒明德的嘴脸,还可以一纸诉讼把舒明德告上法庭。我说姐姐,这个计划很好,但是没有舒明德或舒明德指定的人的陪同,我无法离开疗养院,要不这样吧姐姐,你来当我,我来当你,咱们互换身份,我就有机会离开疗养院去医院面诊了。”

  “你姐姐同意了?”

  “她起初对我这个方案表示怀疑,但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真的这么做了。我成功逃出了疗养院,但我姐姐不知道的是,我没有去市四医院看我姐姐帮我预约的专家号。”

  “你去杀人了。”林子川疑惑道:“我不明白,其实你按照你姐姐的计划,证明自己没患精神病,跟舒明德离婚,接下来你就可以好好生活,何必玉石俱焚呢?”

  王淑桐突然厉声道:“接下来?他从前欺负我这么久,我凭什么只考虑接下来?从前的债,他要还。再说了,好好生活哪有这么容易?我比你们任何人都了解舒明德,他的控制欲扭曲而变态,他不会放过我的,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我的。况且,如果他活着,而我又没能把子书的抚养权争取下来,子书跟着他,不就是要重蹈我的覆辙?我不能接受。”

  王淑桐说到这里,忽然变得像一个哲学家一样忧郁,她说:“是舒明德把我逼到这样的绝境的。把人逼成困兽,就要承受困兽的反扑。”

  林子川接着问:“你是通过什么方法带凶器进入星冠假日酒店的?”

  王淑桐从桌子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张金卡,说:“不知道林警官注意到没有,紧挨着星冠假日酒店的是黄山购物大厦,我姐姐是黄山购物大厦的金钻VIP客户,我跟姐姐要了这张金卡,他们的金钻客户有个特权,一个电话可以就派车到指定地点接你,接你的车直达地下贵宾停车场,这个地下贵宾停车场是黄山购物大厦和星冠假日酒店共用的。”

  “你坐着黄山购物大厦的车到达地下贵宾停车场,却去了隔壁的星冠假日酒店?”

  “对,因为我手里攥着金钻卡,所以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刀和那袋咖啡粉我藏在一个大包包里,那款包包非常巨大,看着有点好笑,却是今年的爆款。我给了钱托我姐姐帮我买的,自己一个,送她一个,说是为了姐妹同款,其实我是看中这个包包容量够大,为了行凶计划准备的。能从贵宾停车场进入购物大厦或酒店的客户身份尊贵,只要客户不同意,保安就不敢翻他的包包,于是刀我就这样轻松带进去了。我知道宗满给舒明德订的房间号,舒明德无意间跟我透露过。我毫不犹豫地上了十二楼,不过我没坐电梯,而是爬疏散楼梯上去。我在十二楼的楼梯间看到了连同清洁手推车在内的一整套保洁用具,不知道是谁用过丢弃在这里,于是我灵机一动,换上装备,伪装成保洁阿姨,去了舒明德的房间。”

  “舒明德看见你这么一身打扮,不会很奇怪吗?”

  “他很是震惊,不过我已经想好了说辞,这场行凶计划我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我一进去就跟他示好,我说我是来求他的,我求他放我离开疗养院,回家住,我想跟女儿在一起,只要能跟女儿在一起,我保证一定听话。我的态度很好,他很开心,我继续示好,我说我带来了他喜欢的咖啡粉,让我帮他泡一杯咖啡吧,想当初刚结婚的时候我每天都帮他泡。他有些心软,说好,我便帮他泡了那杯混了敌敌畏的咖啡。”

  “后来舒明德的中毒反应引发了急性哮喘发作,这也是你计划好的吧?”

  “是,我知道他有哮喘。”

  “为什么要分尸?”

  “报复。我这人记仇,他让我难堪地呆在精神病院和疗养院这么久,我就要让他难堪地死去。我力气不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砍下了头颅和手臂,其他的实在砍不动了,不然我能让他更难堪。”

  “你和你姐姐是什么时候换回身份的?”

  “大家在酒会上看到断臂之后。当时非常混乱,有人打电话报警,有人被吓得哭泣、尖叫,有人着急离开现场。我和姐姐趁乱去洗手间换了衣服,我把姐姐推入人潮,让她赶紧走了。”

  “你姐姐难道没猜到是你干的?”

  “应该猜到了,她还惊恐地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跟她说没事,有事也和我没关系,叫她快走。”

  “你就不怕你姐姐来公安局大义灭亲举报你?”

  “她不会的,她爱我。就算她大义灭亲,刚才我也说过了,我对瞒天过海本来就没太大信心,真瞒不过的话,就认命吧。”

  “我都说完了。”王淑桐说完了,冷着一张冰块一样的脸,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打火机。忽然她笑了起来,对林子川说道:“我要走啦,一起走吗?”

  话音刚落,火苗从打火机的喷火口窜了出来,点燃了被酒精浸湿的窗帘,“呼啦”一下,火舌席卷。

  就在这时,门外的裴温和另外一个刑警冲了进来,一人手里拿着一瓶灭火器,冲着窗帘一顿猛喷;林子川往前一扑,把王淑桐制住;周岩迅速打掉了王淑桐手里的打火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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