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川坐在办公位上, 闭着眼睛，用拳头轻轻锤了锤自己的额头。
他在想小说《黑影》的剧情，在《黑影》中, 这一案的凶手是关云西的后妈柳画，她最后自首了, 给出的杀人理由是关云西一死，关家的财产以后就都是她儿子的了。关云西是关重山和前妻生的，跟后妈柳画不亲，柳画和关重山也生了一个儿子, 年纪还小，还未成年, 如果说柳画为了自己儿子的利益, 谋杀了关云西, 这个杀人动机倒还算合理, 但当初林子川在看小说的时候就有很大的疑惑, 虽然柳画清楚地交代了杀人的过程和细节，对自己的杀人罪行供认不讳, 但林子川不认为柳画作为一个女子, 有足够大的力气移动关云西的尸体并伪造坠楼假象。
林子川看小说时候的心理是小说嘛, 反正都是假的, 虽然有疑惑但也没放在心上, 如今这一切从小说变成了林子川实实在在要解决的问题, 林子川就不能不放在心上了。
“柳画不是真凶。”林子川坐在座位上自言自语，“那她为什么要自首呢？难不成有把柄在别人手上，被人威胁了？”
现在案件还没有发展到柳画自首那一步, 林子川决定按步就按, 按一贯的步骤来。
首先, 林子川要去看看尸体的情况，他走向了法医室。
法医室里，解剖台上躺着关云西的尸体。关云西的尸体因为与地面发生了强烈撞击的缘故，惨不忍睹，脑袋开瓢，身体都变形了。出事时，关云西的父亲关重山第一时间冲了上去，见到关云西的模样后，关重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六十岁的老人当场被送往医院。
林子川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处理过的一个案例，叹气道：“坠楼的尸体真的很惨，我想起我以前处理过的一个案子，有位重度抑郁的女子，因为悲观厌世跳楼自杀，虽然种种证据都表明是一起自杀案，但女子的家属不信，坚称一定是谋杀，要求警方找凶手。为什么家属这么坚持呢？因为现场非常惨烈，女子的肢体分离了，手脚掉在不同的地方，很像被人杀了分尸后将碎尸抛下楼的场面。我们找出了证据，告诉家属之所以会发生肢体分离，是因为女子坠落时跟二楼平台边缘产生了剧烈碰撞，完全排除刑事案件的可能。家属不能接受，哭个不停。”
白离云穿着解剖服站在关云西的尸体旁，一脸冷肃。他看了林子川一眼，问：“林队又在伤春悲秋了？”
林子川说：“我就感慨一下，跳楼真是一种最折磨自己和家人的不好的死法。”
“什么死法都不是好死法吧。”白离云无奈道。
白离云开始解剖，首先解剖死者坠楼时身体着地的部位。他那艺术品一样的手握起手术刀时，空气都仿佛变得冷冽了起来。
“有体内出血。”白离云说，“如果是活体坠楼，因为身体的自我修复功能还在，所以在内出血的部位能看到血液凝固的状态，如果是死体，则不会出现血液凝固。如果说尸体骨折位置的分布是证明关云西是死后坠楼的第一个证据，那么内出血的情况就是第二个证据。”
白离云继续解剖，这次他手术刀切开的是死者的头部。
“我想我找到关云西死亡的真正原因了。”白离云面色凝重道，“延脑受损。”
“延脑是什么？”林子川问。
“延脑是人体的生命中枢，控制人的心跳、呼吸。”白离云叹了口气，“你知道为什么人摔倒的时候，后脑勺着地比前额着地更危险吗？因为延脑就在后脑勺这个位置。”白离云一边说，一边给林子川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
林子川点了点头，“嗯，所以咱们摔倒的时候要尽可能地往前扑。那么，关云西是摔地上摔死的？”
“不止。”白离云观察伤口，说：“当时地上有尖锐物，撞到尖锐物上了。”
“什么样的尖锐物？”
“从伤口上看，是一个细长的三棱锥。”白离云道。他摘下手套，去一旁拿了纸笔，在白纸上画出一个细长且尖锐的三棱锥，“大概是这个样子。”他说。
“这……”林子川一愣，“这形状怎么跟参念塔的塔尖这么像？”
白离云看了看自己画的东西，“你不说我还没想到，是有点像塔尖的形状。不过这玩意很小，应该跟钢针差不多，但又不是钢针，因为钢针不会是个锥体。”
“对了，还有那个腋下勒痕的问题。裴总在古宅的桂花树上找到一些渔线，他怀疑尸体腋下的勒痕是那些渔线造成的。”林子川说。
白离云道：“我比对过了，裴总找到的渔线跟尸体腋下的勒痕完全对得上。凶手用渔线将尸体吊在塔上，吊的时候尸体保持着重心微微前倾的姿势，只要渔线一断，就会形成目击者看到的场面了。”
“但当时所有人都在捐献仪式现场，谁去把渔线切断呢？”
“从渔线的断口上来看，渔线不是被切断的，而是承重能力到了极限后自己断掉的。”
“对哦……渔线的承重是有限度的。也就是说，凶手把尸体吊上去后，就离开了参念塔，过了一段时间，渔线的极限一到，就断掉了。尸体下落时，渔线被尸体连带着也滑落了下去，当时刮的是东南风，而渔线又很轻，能被风吹走，所以渔线受东南风的影响落到了离尸体落地位置较远的桂花树上。”林子川推理道。
尸检完毕后，外出调查的于现和周岩也回来了。林子川召集众人，开了个碰头会。
会议室里，白离云首先把尸检情况跟众人叙述了一遍，并描述了他和林子川推理的用渔线吊尸体的情形。
此时技术中队的影像修复结果也出来了，原姝拿出修复后的照片，贴在白板上。
“虽然渔线是透明的，但你们看，照片上这个位置是不是有轻微的反光？这个反光可以证明渔线的存在。”原姝说道，她进一步证实了白离云和林子川的说法。
白离云仔细观察修复后的照片，说：“这回能看到死者的五官了。虽然眼睛是睁开的，但这眼睛怎么看都不像活人的眼睛。”
“现在能够确定的有：死者是死后坠楼的；凶手利用渔线伪造出死者自己跳塔的假象；死者的真正死因是被三棱锥状的尖锐物戳中延脑。”林子川小结道。
林子川望向周岩和于现，“于哥，小周，说说你们的走访结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