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离云蹲了下来, 看着眼前那片被压倒的芦苇。芦苇有些乱。
林子川也蹲了下来,问他:“有什么想法?”
林子川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跟白离云挨得很近,白离云伸手把他推了推。
“我有一个问题。”白离云说, “死者死于机械性窒息,怎么会有这么多血?而且, 死人也不流血啊。”
“对啊。”经白离云这么一提醒,林子川也说,“她身上有其他伤吗?”
“阮玲玲的尸体腐败程度很高,导致破坏了不少生前损伤, 人身上的创口是会随着腐败消失不见的。”白离云表情凝重,“现场有血迹, 说明阮玲玲生前受过外伤, 伤口在流血;但是人死后一个小时左右生前的伤口就不应该流血了, 要么是阮玲玲死后被迅速抛尸到这里来, 要么她被人搬到这里的时候根本没死, 她是在这被杀死的,这里就是第一现场!”
白离云下意识地抓住林子川的手臂, 指着被压倒的那片芦苇说:“这片芦苇伏倒在地上, 这不奇怪, 但为什么这么乱?我想就是因为阮玲玲死前在这里挣扎过。裹着阮玲玲的那条床单破了两个洞, 也是她挣扎的时候抓破的。”
白离云说得不错, 倒下的这片芦苇并不平整, 反而很凌乱,像是一张床上被爱动的小孩踢乱的床单。
林子川皱起了眉,缓缓重构现场:“这个地方很偏僻, 开车从县城来到这里需要很长时间, 死后迅速抛尸到这里的可能性不高。所以事实是, 当时阮玲玲受了伤,昏迷了,凶手误以为她死了,开车载她来这里,想要抛尸,当凶手把裹着床单的阮玲玲扔在芦苇地里的时候,突然发现阮玲玲还在流血,她没死,于是凶手将错就错,当场捂住阮玲玲的口鼻,把她闷死了。”
林子川摸着下巴沉吟:“凶手是阮玲玲的客人,他俩进行的是性.交易,阮玲玲身上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伤口?糟了,这人可能是个性变态,得赶紧把他找到,不然我担心曲县会出现其他受害者。”
这时一旁的孙兆插话道:“对啊,凶手是个无精症患者,这种病一般难以启齿,凶手会不会因此心理扭曲啊?”
“完全有可能。”白离云说。
林子川来回踱步,思考了好一会后说:“凶手把阮玲玲带到这里抛‘尸’的时候以为她死了,到了这里后突然发现她还活着,情急之下他就地捂死了阮玲玲。也就是说,凶手在这里杀死阮玲玲是一个突发事件,完全在凶手意料之外,凶手当时一定很慌张,在极度慌张的情况下,凶手会不会遗落些什么东西?”
林子川对孙兆和白离云说:“我们仔细找找这附近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可疑的物品。”
三人分开行动。在芦苇地里找东西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林子川的脸被这些高高的植物蹭得有些痒,他停下来挠了两下,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冷不丁在他身后响起:“林先生,需要帮忙吗?”
林子川被吓得不轻,他回过头来一看,果然是白夜。
白夜还是老样子,浅色的发色和浅色的眸色,金边眼镜,他笑眯眯地看着林子川,看上去温柔恭顺。
林子川拍了拍心口说:“你这样会吓到别人的。”
白夜微笑不减,说道:“林先生,这里只有您能看到我,其他人看不到,所以我只能吓到您。”
“你来做什么?”
“上一案结尾,您得到一句提示语,我还没给您,现在是时候把提示语给您了。林先生,您听好了,提示语是:夕阳落下的地方。”
“夕阳落下的地方?没了?”
“没了。”白夜彬彬有礼。
林子川叹了口气,“真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那我先走了,林先生。”白夜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他退入密密的芦苇丛中,逐渐消失不见。
“夕阳落下的地方,夕阳落下的地方……”林子川一边默念这句话,一边朝西边望去。此时已近黄昏,夕阳西下,一个红色的球染红天边的云,红云之下是一片海浪般的芦苇。
夕阳的余晖洒在芦苇丛中,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像钻石一样闪了一下,亮光刺到了林子川的眼睛,林子川下意识地伸手一挡,忽然想到芦苇是不可能有这么强的反光的,有这么强反光的东西一定是某种金属。
林子川连忙朝闪光的方向找去,他拨开层层芦苇,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银质十字架。林子川戴上手套,把十字架小心翼翼地放入证物袋中。
林子川给孙兆和白离云看了自己的搜寻成果,白离云仔细观察这个十字架后说:“它是用金属链条挂在脖子上的饰品。挂着它的链条由一个接着一个的环扣组成,环扣是活口的,阮玲玲挣扎的时候如果用力拉这个十字架的话,就会把环扣的活口拉开,把十字架丛凶手的脖子上扯下来。”
林子川接着白离云说下去:“慌乱中,这个十字架脱离了阮玲玲的手飞了出去,掉落在芦苇深处,而金属链条还挂在凶手脖子上,所以凶手一时没察觉,就算察觉了也不敢逗留太久找它。”
“从这个十字架的款式来看……”白离云想起了什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一个轻奢品牌新出的单品。”
“轻奢品牌?”林子川“哟”了一声,说:“这个凶手的人设一如既往的稳定,就是一个注重生活品质、很有档次的人。”
三人带着十字架回了曲县派出所,此时莫肖和刘裕真对陈速的教育已经结束了。
莫肖在网上查了这款十字架饰品的价格,果然如白离云所言,是名牌货,价格不便宜。
“稳定的工作、蚕丝床单、名牌饰品,凶手的生活档次不低,是个讲究人。”莫肖说。
“可是以阮玲玲的圈子,她怎么会认识这类人呢?”陈速不解。
陈速不经意的一句话点醒了林子川,林子川一拍脑袋,欣喜道:“对啊?阮玲玲怎么会认识这类人?她因为什么样的机缘巧合跟这类人有交集?从这个切入点去思考,问题不就简单了吗?”林子川突然一把抓住白离云的手,说:“离云,你从阮玲玲家找到的病历本在哪里,拿出来看一看,那个接诊阮玲玲的医生是谁?”
陈速惊讶道:“你……你是怀疑那个曾经给阮玲玲治疗骨折的医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