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川忙得团团转, 他一边命令裴温原地待命,不要擅自行动,一边安排人去堵邬云。今天酒吧比较忙, 邬云会在酒吧从早呆到晚,警方的人只需要去星树酒吧就能找到他。
翁冠跟着一小队人前往星树酒吧去了。林子川这么安排, 是因为翁冠在队里算是资历较浅、经验不足的小年轻,林子川是个很重视自己队员安全的人,遇上这种杀了三个人的随时有可能失控的精神病,危险性较大的任务林子川是不会把缺乏经验的小年轻推到前面去的, 就怕出意外,堵邬云的任务比较安全, 林子川就交给了翁冠。好在翁冠不挑活, 林子川让他去他二话不说就去了。
林子川周岩于现肖榆等人全部穿着便衣, 配上枪, 前往四元街199号。
到达四元街199号, 林子川让所有人分散,装成普通路人的样子, 他与裴温汇合。一见面, 林子川便低声问裴温:“怎么样?有人出来吗?”
裴温摇了摇头, “没有。”
林子川走上前去, 贴近四元街199号的大门, 换了个音调冲着门里说:“有快递到了, 麻烦出来签收一下。”
同时,林子川把自己带出来的裴温的配枪悄悄塞到了裴温口袋里,叫他藏好。
林子川全神贯注地听屋内的动静, 听了半天没听到什么, 然而他还没听到什么, 裴温却在努力用嘴形告诉林子川:里面有脚步声。
林子川一愣,我还什么都没听到呢,你怎么什么都听到了?
又过了两秒,裴温对林子川说:“他跑了,他跑得很急,他已经猜到外面的人是警察。”
“你怎么听到的?”
“因为我的听力比大多数人强。现在不清楚他想干什么,破门吧。”一向沉静的裴温显然有些急。
“行。”林子川表示同意。
就在林子川还想商讨一下用什么方式破门的时候,他就目瞪口呆地看见裴温拿起了枪,对着门锁就是两梭子。
“X的!”林子川当场骂娘。这里附近都是居民楼,林子川没想到裴温居然这么野。“陆队问起来你自己担我跟你说。”林子川怒道。
然而裴温的注意力不在林子川身上,他完全忽视了林子川的狂怒,踹开门,冲进了屋,紧接着楼上传来一声恐怖的能把人耳膜震穿的疯叫,叫声能传遍两条街。
刚才那两梭子和现在这声叫声,令所有伪装的警察全部脱下伪装,拿出手.枪往屋里冲。
四元街199号是栋古董老楼,总共四层,第四层是个大天台,可以种花种菜,邬云在这里种了些花,还摆了藤条桌椅,看上去十分小资。林子川和裴温顺着叫声追到天台,只见傅青雪手里拿着菜刀,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嘴巴里不停地发出刺耳的尖叫,一副惊恐又疯癫的模样,十分吓人——刚才裴温的那两枪.刺激到了傅青雪,导致他发疯了。
裴温看到傅青雪第一眼后,就愣住了。他的第一反应是心酸,相隔这么多年他仍旧可以认出傅青雪,但眼前这个疯子模样的人,跟自己那个讲究体面的发小哪里像是同一个人?
很久之后裴温回想起这个瞬间,仍然可以清楚地回忆起他重见傅青雪时,见到傅青雪那个样子,心中的那种心酸和哀伤,那是一种很无力的叫人堵心的心酸和哀伤。作为邻居,裴温亲眼见证了傅家最好的几年,中产家庭,父母恩爱,孩子优秀,父母工作体面,父母对孩子的教育很开明,处处令人欣羡,直到某种精神疾病在孩子身上爆发,整个家庭一夜之间彻底毁了,而精神疾病的来源,居然要追溯到孩子的曾祖父可能具有的某种基因,这一系列的因果,深究下来难道不让人感到无力而悲伤吗?
傅青雪还在失控状态,他尖叫着,手握菜刀乱劈乱砍。林子川拿枪指着他,大声喝道:“别动!”
傅青雪退到围栏边,他抬起头,目光落在裴温身上,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许久之后,终于恢复了理智,轻声唤了声:“小温。”
这声熟悉的“小温”让裴温的大脑“嗡”了一下。
与此同时,重案中队的其他人也赶来了,上天台的楼梯比较狭小,一群人堵在楼梯上,林子川让他们散开,先别挤上天台来。
傅青雪看着裴温手中的枪,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爸妈是我杀的,罗屿也是,都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发病的时候我的身体和大脑都不受我控制。”
“你为什么不早点自首?”裴温红着眼问他。
“因为许多时候会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他们不是我杀的,杀他们的另有其人,不是我,我不用去自首。”
傅青雪说的“声音”就是幻听,他的认知是混乱的,他有时会相信幻听听到的内容。
裴温看着他,忽然悲哀地想,他为什么不早点死了呢?
裴温不光这么想,还这么说了,他轻声对傅青雪说:“你怎么不早点死了呢?”
傅青雪想了一会,平静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如果早点死了,对别人好,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只可惜,我胆小,我不敢死。”接着他冲着裴温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小温,我求你了,你打死我吧,给我个痛快。”
傅青雪脸上写满了恳求,林子川看了裴温一眼,握了握裴温拿枪的手,向裴温摇了摇头。
警察开枪杀人的限制很多,林子川怕裴温一冲动,酿成大错,到时工作都可能丢了。
傅青雪看了看林子川,又看了看裴温,他很聪明,他好像猜到了些什么,突然哈哈大笑,举着手中的菜刀朝林子川砍来,面目狰狞而扭曲。
傅青雪来势汹汹,情急之下,裴温果断地举起了枪,朝傅青雪开了一枪。
一枪致命。
傅青雪倒在邬云家的天台上,鲜红的血流了一地,他用于袭击林子川的菜刀掉落在一旁,而刚才开枪的裴温全身发抖,抖成了筛子。
林子川看了裴温一眼,叹了口气。这次是傅青雪主动袭警,有执法记录仪作证,裴温开枪局里不会追究,但裴温的心结怎么办呢?在这之前裴温的心结是找到傅家惨案的真凶,如今真凶已经找到了,可裴温又亲手杀死了他曾经的发小,这会不会成为一个新的心结?
另一边,邬云以包庇罪名被带回警局,他坦白了他与傅青雪认识的过程。林子川问他:“傅青雪虽然有很多个假身份,但他在你面前用的却是真身份,是不是?”
“是。”邬云老实回答。
“你既然知道他是个通缉犯,为什么不向警方举报,反而包庇窝藏?”林子川质问,他双臂环在胸前,身体往后一仰,靠在靠背上,不可思议地说:“你跟他,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就是短期炮友的关系。一个短期炮友能让你这么包庇,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该夸你是情圣吗?”
邬云自嘲地笑笑,说:“林警官,你记不记得你曾开玩笑地问过我,为什么我的名字叫邬云而不叫阳光,我那时说,阳光就没那意思了。”
“你这‘没那意思’是指什么意思?”
“只有在乌云下、黑影中,才能看到真实的人性,阳光底下看不到。”邬云高深莫测地说。
这句话中某个词戳中了林子川的神经。林子川身体猛地往前一倾,非常仔细地把邬云来来回回打量了几遍,最后用试探的口吻问他:“你是黑影吗?”
邬云听罢哈哈大笑,“林警官,我叫邬云。”
几次审问下来,邬云给出了最终版答案,他说第一次在酒吧认识傅青雪的时候,得知傅青雪是通缉犯,自己十分惊讶,跟傅青雪打交道以来,傅青雪给自己的印象非常好,自己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认为一定是案子查错了,傅青雪是被冤枉的。五年后傅青雪回京,自己与傅青雪再续前缘,傅青雪巧舌如簧,把自己哄骗得团团转,迷失了理智,所以在他再一次被警方通缉时,自己仍然选择相信他。
原姝、白离云等听说邬云的口供后,纷纷表示不相信。原姝捧着一杯奶茶嗤之以鼻道:“这说辞也太假了吧,信他就见鬼了。”
“小姝高见,信他就见鬼咯。”林子川说。
“裴总去哪了?”周岩左看右看没看到裴温的身影,问。
“哦,我给他放了几天假。他自己还不愿意放假呢,是我强制他休息的。”林子川道。
白离云说:“林队做的是对的,这事儿放谁身上都不好受,是该让他休息几天。”
“我们林队一直都是好领导嘛!”周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