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川迅速给各个队员分工:“于哥继续走访宁萍的社会关系, 这个不变;小肖负责查乔家桥,小周负责高克力,小翁负责鲁为;倪树已经回国了, 由我负责;其他人,全部去查跟月楼有关系的接警记录。十六年的接警记录啊, 这个工作量非常大,弟兄们加油。这些工作完成后,会议室开个碰头会。”
所有人动作麻利,说干就干。
林子川把倪树的信息记在心里, 去了趟倪树家。
倪树成家立业了,还有了小孩, 他是中产家庭, 生活过得不错。倪树死活不愿意林子川在他家说这件事, 匆匆忙忙领着林子川去外头找了家餐馆坐下说。
林子川观察倪树的神情, 知道他已经猜到自己来找他的原因, 便说道:“倪先生,你知道我因为什么来找你, 对吧?”
“还不是因为十六年前夏烟青那件事。”倪树露出难为情的表情, “林警官, 我是清白的, 你们警方来我家里来找我, 会影响我日常生活的。”
“我看过你以前的问询材料, 你说你和夏烟青是在马路边偶遇的,你低头走路,没看路撞上了她, 没想到就一见钟情了, 你要了她的电话, 两个人聊了一段时间,成了男女朋友,月楼是夏烟青约你去的,出事是意外。我说的都对吧,倪先生?”
倪树唯唯诺诺道:“对,都对。”
“夏烟青的父母说夏烟青是个很保守的女孩子,怎么可能跟你认识两个月就去开房?”
“我不知道啊,我也挺意外的。虽然房间是我订的,但开房是她的要求。”
“两个人的事,怎么变成了开房是她一个人的要求?你要是不同意,她还能押着你去吗?别推卸责任。”
“我怎么就推卸责任了?她跳楼本来就跟我没关系,我都出于人道主义给她父母钱了,你还要我怎么样?难道你觉得是我推了她?当年的法医都说了,现场没有推搡痕迹!没有!明白吗!”倪树恼羞成怒。
林子川死死盯住倪树,冷不丁冒出一句:“那是谁推了她?”
倪树条件反射地说道:“是那……”话刚出口,他立即住了嘴。
林子川马上问:“是那什么?”
倪树迅速改口道:“是她自己情绪激动跳下去的。”
林子川说:“我仔细翻看了当年的尸检报告,夏烟青落地时幸运地没砸坏脸,法医得以看出她表情惊恐。她为什么会表情惊恐?她看到了什么?总不可能是因为看到你所以表情惊恐吧?”
倪树反问:“为什么不可能是因为看到我所以表情惊恐?”
“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啊。难道你让她害怕了?你打她了?”
倪树连连摆手,吓道:“没有没有,没有的事。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表情惊恐,我哪知道她为什么表情惊恐。”
云城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
重案中队队员已经全部归队,林子川组织大家到会议室开会,汇报收获。
林子川先说:“倪树的供词和以前一样,一口咬定夏烟青是自己跳下去的。我观察他的眼神、表情以及小动作,以我的经验来看,他这话没有说谎。”
周岩惊讶道:“什么?夏烟青是自己跳下去的?那我们还查个啥?”
“别急,听我说完。在跟倪树对话的过程中我发现倪树一直在撇清关系、推卸责任,这是心虚的表现。”
“这跟林队刚才的判断冲突了呀,如果真不是他推的,他心虚个什么劲?”于现道。
林子川摸了摸下巴,“有没有一种可能,人确实不是他推的,人是自己跳下去的,倪树没撒谎。但夏烟青跳楼是事出有因甚至被逼无奈,倪树知道些什么,他当时在现场,却没有伸出援手救人,所以才会心虚。”
翁冠咬着笔头说:“所以倪树是知情人。”
林子川点了点头。
接着于现汇报他走访宁萍的社会关系的结果。宁萍现在在戒毒所关着。
“宁萍是三年前才搬到现在的住处的。邻居说她很孤僻,深居简出,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有时能听到她家里传来哭声。她喜欢小孩,见到别人家抱小孩在外面玩就会痴痴地看上很久,一边看一边笑,但她有分寸,一般不会上前打扰。她不太爱说话,性格嘛,说好听是和顺,说不好听就是逆来顺受。”
“她的家人呢?”林子川问。
“她和夏烟青是老乡,老家是小地方,听说来京城这些年经常往家里打钱,打的钱不少,但极少回家。家里人不知道她在京城做什么工作,在她搬到现在这个住处之前,连她的具体住址都不知道。我拿着宁萍吸毒之前的照片,走访到月楼附近时,打听到有人见过她进过月楼,一进去就不出来了。”
周岩一拍椅子,“从小地方来京城,工作在哪不清楚,住所在哪不清楚,但都跟月楼有关系,宁萍的情况跟夏烟青一模一样。”
小翁继续咬着笔头说:“所以,宁萍八成也是知情人。”
林子川点了点头。
下一个报告的是肖榆。肖榆把乔家桥的照片贴在白板上,说:“乔家桥,月楼的所有者,二十年前将月楼买下,然后租赁给了高克力做月尚商务酒店,月尚商务酒店关门后,乔家桥又把月楼租给鲁为开晋香馆。乔家桥是个富三代,家里有钱,平时的兴趣爱好就是买大楼。据他所说,他买下的房产实在太多了,所以他从来不亲自管理,而是请人来管理,租赁这种事情是他请的人全权操办的。月楼这栋楼虽然是乔家桥的,但他除了买下月楼的那天去看过之外,就再也没去过了。”
林子川瞠目结舌,“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吗?乔家桥请人管理房产,自己当甩手掌柜这事儿核实了吗?”
肖榆道:“已核实,无误。”
队员们小声议论道:“看来乔家桥并不清楚月楼里的事情,可以排除了。”
下一个周岩。仪式不能少,周岩把高克力的照片认认真真贴在白板上,乔家桥旁边,说道:“高克力,初中学历,老家在衔城鱼龙县薇乡,二十五年前来到京城,拿出全部身家在车站附近开了一个小旅馆,赚了不少钱。高克力觉得做宾馆能赚钱,就咬了咬牙,找遍了所有亲戚,东拼西凑凑到了一笔钱,狠下心,租下地理位置更好的月楼,开了家很高级的月尚商务酒店。这是他商业版图的开始,之后高克力开始涉足投资、租赁、美食城……等等领域,钱越赚越多,虽然现在月尚商务酒店不开了,但高克力已经成了大富豪。他做慈善,给老家捐钱修路。不过我见着他,跟他聊过之后,觉得他这个人市侩油滑,不讨人喜欢。我说起他向大老虎行贿的事,他还跟我卖惨呢,哭诉说他也不想的,只不过这年头的生意不贿赂几个官做不下去。”
林子川问:“他和他那个老乡鲁为的关系怎么样?”
周岩说:“他说认识,但不熟。”
翁冠发话道:“这里有问题,高克力的说辞和鲁为的说辞相矛盾。鲁为说他和高克力是同年来京城打拼的,非常熟,高克力开小旅馆的时候他还帮了不少忙。我核实过鲁为的说辞,是真的,他俩很早就认识了,有照片为证。我跟鲁为聊起高克力,鲁为大骂高克力是个油滑的伪君子,还说他这样的人一定做过许多坏事,让我们警方赶紧去查他。”
“小翁说说鲁为的情况。”林子川说。
“是,林队。鲁为,初中学历,二十五年前来京城。那时候鲁为一贫如洗,他刚开始是在美发店当学徒,出师之后就自己单干了。对了,鲁为来京城的时候他老婆跟他一起来了,两口子一起打拼,开美发店。后来两口子尝试开饭店,也就是晋香馆,但没经验,没开好,关门了。不过一次失败关系不大,他们有这么多年打拼出来的积蓄,依然很有钱。”
“他老婆跟他的感情怎么样?”于现忽然问。
“非常好。我去的时候见到鲁为的妻子了,鲁为热情地给他妻子剥橘子吃。”
林子川摸着下巴,问大家:“如果月楼是个非法活动的窝点,大家觉得乔家桥、高克力和鲁为,谁是主导者?”
于现在脑海里组织这三个人的信息,认真地说:“我觉得首先可以排除乔家桥。月楼虽然是他的资产,但实际上并不是他在管理。”
“我跟于哥的意见一样。”周岩说道。
林子川问了一圈,大部分人都同意于现的看法,认为乔家桥跟这个案子没有关系。
“那么高克力和鲁为,谁才是Boss呢?”林子川又问。
众人沉思。
肖榆说:“高克力为什么要否认他和鲁为熟识的事实,他想掩饰些什么?凭这点,我觉得高克力可疑。”
“鲁为也很奇怪。”于现说,“鲁为年纪也不小了吧,不是小年轻了吧,小翁说他热情地给他妻子剥橘子吃,听起来怎么像演的?老夫老妻哪有这样的。”
周岩开玩笑道:“于哥肯定不会这样。于哥你自己闷骚不代表别人也和你一样嘛。”
众人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