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母亲是知道陶家老太爷和老夫人都没了，陶家后继无人，怎么上次陶家来人，母亲却没有怀疑那陶氏夫妇的真假？”
林妈妈代谭氏道：“夫人嫁进墨家的时候，先夫人和陶氏都已经没了，夫人自然不会去在意先夫人的娘家到底还有没有人，只是先前听说是没人了，可这事儿也是说不准的。”
墨芜荑暗自思索，既然谭氏也听说了陶家老太爷和老夫人是因为受不了陶氏之死而双双离世，那就越发说明她当初记得没错，可为什么去余姚打听，却又不是这么回事呢？
对于陶氏的死，墨芜荑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只是陶家的事儿还仍旧像一团迷雾一样。
“墨家害死儿媳妇的事儿这般隐秘，母亲从何得知的？该不是诓骗我的吧？”墨芜荑知道陶氏不是病死，还是因了赵姨娘，而赵姨娘也是借了老夫人娘家侄女这个便宜身份，才知道了一二，可显然谭氏知道的比赵姨娘要多。
“骗你……有什么……必……要……”谭氏艰难的开口。
林妈妈连忙接过了话：“五姑娘就别管夫人是怎么知道的了，天下没有绝对的秘密，我们夫人嫁入墨家这么多年，什么都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那母亲知道当初为什么家里突然需要上百万两的银子吗？”百万两的银子，墨家要拿去干什么？难不成是造反？否则的话，做什么都用不了这么多的银钱。
林妈妈却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五姑娘若是感兴趣，倒可以去查一查。”
墨芜荑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就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五姑娘！”林妈妈惊呼出声。
“你……”谭氏也含糊不清地开口。
墨芜荑却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故事都听完了，我就不打扰母亲静养了。”
“不是说好了……”林妈妈有些错愕，而谭氏则死死地抓住了自己身下的棉被，手上青筋暴起，可见谭氏的心绪不宁。
“说好什么？我对陶家的事儿又不感兴趣，母亲要说，我便听着，也算是我的孝心了，天色不早了，母亲先歇着吧！”说罢，墨芜荑嘴角微微勾起，见谭氏和林妈妈脸上有掩饰不住的错愕，以及谭氏即便是拽住被子都还在忍不住发抖的手，墨芜荑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她巴不得气死谭氏才好呢！
出了青松院之后，墨芜荑才幽幽地吐出一口浊气来。
关于陶氏的死因，她之前猜测过很多种可能，但确实没想到陶氏会因为钱财而死，毕竟陶氏死了之后，陶氏的嫁妆虽被老夫人贪墨了一些，但大部分都还在，因而墨芜荑没往钱财上想过。
不曾想，陶氏真的因了那份丰厚的嫁妆而死。
想到此，墨芜荑只觉得嘴里满是苦味，她觉得她已经将墨家上下都看得很清了，可每一次墨家都还能再次刷新下限，无端让人心里生寒。
墨芜荑有些木然地走回了蒹葭院，然后就将千亭和青碧都叫了出去，自己一个人留在屋内。
“姑娘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二夫人又出什么幺娥子了？”青碧问。
千亭摇了摇头，林妈妈跟墨芜荑说那个秘密的时候，她不在屋内，所以并不知道后来林妈妈和墨芜荑都说了些什么。
“让姑娘自己静一静吧！我去给姑娘准备些甜点。”青碧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而千亭则故作老气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有什么事儿这么想不通吗？”
而墨芜荑这边儿，已经拿出了纸笔，她将自己已知的关于墨家和陶家的事儿，都统统写在了纸上，对于一些自己还有疑问的地方，她全部都划了一道杠，然后再坐下来慢慢思索。
第一个疑惑，墨家为什么要那么多的银子？墨家也不是商人，不会面临一遭破产，需要大量银子周转的情况。
第二个便即然当初墨家因为需要银子而选择给母亲下药，害死了母亲，那为什么后来母亲的嫁妆还能大半回到她的手里？
最后便是陶家，陶家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是否有匆忙搬离余姚？
墨芜荑想了许久，第一个问题暂时是得不到什么答案的，不过关于第二个和第三个，墨芜荑隐隐有了几分头绪。
母亲的嫁妆之所以能大半保留，或许是因为墨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银子，所以也就没有再动母亲的嫁妆。
而墨家得到的银子又能从哪里来呢？墨家当年恐怕连一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
——陶家。
墨家最有可能是从陶家得到了银子。
当年外祖父和外祖母因为母亲的死而大受打击是肯定的，但外祖父这些年行商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雨，未必就会因此一病不起，所以这中间还有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儿，导致了外祖父和外祖母丧命。
而最有可能就是跟墨家有关系，因为墨家需要银子，而陶家是他们能接触到，最有机会能拿到大笔银钱的人家了。
陶潜说当初陶家搬离得匆忙，连那些值钱的铺子都贱卖了。
那会不会有可能那些铺子其实都是被墨家给接手了，而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这才作出了一副陶家搬离的余姚的假象，瞒天过海，直接将整个陶家吞下。
如此，墨家也就有了钱。
而那个和陶家有些渊源的雕玉的余师傅的师父，或许就是因为撞上了墨家灭门吞财的事儿，才被人给灭了口，故而余师傅找了十余年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师父。
这般想着，墨芜荑只觉得遍体生寒。
又回归到第一个问题，墨家到底为什么需要这么大笔的银钱，为此不惜杀了家里的儿媳妇，还灭了陶家？
如今的墨家仍旧处在长安城权贵官宦的底层，家里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财产加在一块儿也凑不出几万两来，再加上老夫人那扣扣搜搜视财如命的样子，可见墨家是真的没什么钱，那么当初从陶家得来的钱财都去了哪儿？
墨芜荑忽然想到当初无涯山庄给她送来的有关于墨家过往的消息，墨家曾和还没有登基的皇帝有过来往，但是并不密切，尤其是在先太子谋反案之后，便没了来往。
但是脑中的那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墨芜荑没能及时捕捉到，想了良久，还是没能得出个答案，再加上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推论，还需要进一步证实，因而墨芜荑也没有太钻牛角尖，这些陈年往事，急不得。
虽然心里这般想，但是墨芜荑还是消沉了好些日子。
直到某天夜里，她听说青松院起火了，这才第一次迈出了自己院子的大门。
青松院的火势很大，整个墨家的下人们都往青松院来了，全部都忙活着打水救火，但是火势却还是没有一点小下来的趋势。
“哎哟，这火也太大了，二伯母不会已经……”小钱氏捂着嘴，一副叹息的模样。
“母亲吉人天相，不会的。”墨芜荑站在青松院外，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眯了眯眼。
“听说二伯母已经病入膏肓了，原以为就挺惨了……”小钱氏摇了摇头，“没想到这好端端的还起火了，该不会这院子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闭嘴！”老夫人呵斥了一声小钱氏。
小钱氏立马偃旗息鼓，也不再说话了。
“老夫人，这火势太大了，青松院的人，除了不在院子里的，就只有几个刚起火就跑出来的下人逃出来了，别的估计都……”李管家擦着脸上的汗来给老夫人回话。
“尽快将火扑灭吧！别波及到别的院子里了，”老夫人迟疑了一句，“至于院子里的人……回头再看看那些人没了吧，都给他们家里去报信，补偿些银子，再查查起火的缘由。”
一句也没有提起谭氏。
小钱氏在一旁努了努嘴，心道老夫人还不是和她一样，却要假惺惺呵斥，不让她开口。
等到青松院几乎都被烧了个干净，大火总算是被扑灭了。
青松院除了谭氏和林妈妈之外，还死了两个丫鬟和一个婆子，一共五个人，至于起火的原因，尚且不明，而墨家也没人想查，对外只说是意外起火，因着是夜里起的火，所以没能及时发现，秋日里又天高气爽，火便越烧越旺，因而才出了事。
接下来便是给谭氏办丧事了。
墨芜荑有些唏嘘，谭氏就这样死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倒是便宜了她！
她和弟弟的仇，至此也算是报了大半了。
墨芜荑作为二房唯一一个子嗣，在谭氏的葬礼上委实被折腾得不轻，几天下来，人都瘦了一圈。
“还好是秋日里，要是冬日，指不定你要被冻病呢！”千亭一边给墨芜荑的膝盖抹药，一边嘀咕道。
“明天就下葬了，也就明天一天了。”墨芜荑徐徐吐出一口气来，她和谭氏之间只有仇恨，如今却要给谭氏送终，这心里确实不是滋味，且谭氏没了，她心里是高兴的，却要在人前给谭氏哭丧，别提她装哭装得多累了。
好在明日终于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