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水患的事儿，谢公子听说了吗？”直到这会儿，墨芜荑才开始提起自己的来意。
“略有耳闻。”谢珩慢条斯理的将棋盘上的棋子都收回瓮中。
墨芜荑也跟着一块儿，将黑子往旁边的瓮里收，一边收一边道：“不知道谢公子对于此事有什么看法？”
“天灾人祸，不外如是。”谢珩抬眸看了一眼墨芜荑。
墨芜荑一愣，近几日长安的雨都下个不停，而黄河水患，自古就有，所以墨芜荑只觉得这是天灾，倒是没往人祸的方向去想。
经谢珩这么一说，墨芜荑倒也觉得有道理，天灾是有，但估计人祸也少不了。
“谢公子是知道了什么？”墨芜荑试探着问。
“郡君觉得我该知道什么？”谢珩反问。
“许久没有发生水患的黄河，突然又在开封府一带泛滥了起来，连带着周围的几个府县也都受灾严重，所以开封府的知府是谁？”墨芜荑觉得谢珩一定知道。
“朱春宏，”说着，谢珩又顿了一下，然后看着墨芜荑笑了笑道：“太子的人。”
墨芜荑了然地点了点头：“那我今日可真是来对了。”
这个太子不仅在男女之事上糊涂，就连这种民生大事也糊涂，竟然敢在黄河的事情上动手脚，墨芜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不过这样也好，她坑起太子来才能毫无负担，若太子真是个好太子，那她这想要对付太子才是不容易呢。
“郡君此言何意？”
“现下黄河水患的消息还没有传到长安，可既然谢公子都知道了，那六皇子也知道了吧？六皇子现下是不是正想着怎么利用此事把太子给拉下来呢？”墨芜荑笑意盈盈，仿佛只是在说，今日天气不太好。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郡君有何高见？”谢珩知道墨芜荑的心中一定已经有了计划了，所以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高见谈不上，只是我觉得，现下太子应该也收到开封府出事儿的消息了，他必然也会想办法和朱春宏撇清关系，若是六皇子在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指不定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如选一个稳妥一点的方式，”墨芜荑侃侃而谈，“太子这几年可做了不少糊涂事，百官心中自有评判，可最重要的还是得看咱们龙椅上那位的心意，只要他有心保太子，那太子只要不造反，估计都能安稳的坐在太子的宝座上。”
恰好这会儿迟兰拿了茶水点心来，见两人在说正事，又忙退出了屋内，在门口去守着了。
谢珩亲自给墨芜荑倒茶。
谢珩的手指纤长，骨节分明，肤色白皙，提起茶壶之后，和漆黑的茶壶形成了强烈的颜色对比，他又是一副矜贵的姿态，墨芜荑的目光不自觉就被对方给带着走了。
“好看吗？”离这么近，墨芜荑的目光又不加掩饰，谢珩感觉不到才是奇怪了。
墨芜荑轻咳了一声，在心里默念了三遍美色误人，又赶忙端起了方才谢珩给她倒的茶，喝了一口气才道：“方才我说到哪儿了？”
谢珩勾了勾嘴角：“说到全凭龙椅上那位的心意。”
“对对对！”墨芜荑又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才继续道：“自古帝王都多疑，所以六皇子要做的，其实是应该让咱们那位对太子不满才行。”
“之前太子因着男女之事，被朝臣攻讦，可到底咱们的陛下没有表态，顶多就是训斥太子几句而已，可见陛下并不觉得这些男女之事有什么不好。”
说到这儿，墨芜荑想起了赵明珠。
嗯……这位帝王自己在男女之事上都这般……肆意妄为，显然也不会对太子的那些荒唐事儿有什么意见。
“这一次的黄河水患，六皇子与其费心费力的和太子斗智斗勇，不如干脆就让太子去收拾开封这个黄河水患的烂摊子！”墨芜荑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些。
“那岂不是将钱财和功劳往太子那边送？”谢珩侧头问。
黄河水患，朝廷是肯定要赈灾的，开封府的知府又是太子的人，两者狼狈为奸，那这赈灾款会被贪去多少可就不知道了，但太子既然去收拾烂摊子，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做出一点功绩来，那到时候名和利岂不是都被太子收入囊中？
“还是说，撺掇太子去开封之后，再在暗地里给太子找些麻烦，让太子这差事办得乱七八糟的？”谢珩又问了一句。
“听说现下开封那边又不少被大水冲走，生死未卜的人，还有许多农田庄稼都被洪水淹了，现下正是秋收的时候，可以想见那边是多么民不聊生，”说着，墨芜荑叹了一口气，“此事因太子而起，太子估计这会儿正心虚着，他也怕被六皇子抓着把柄，所以若是让太子去赈灾，太子不敢不尽心，那这对开封那边的百姓来说，是件好事。”
谢珩没有说话。
他看着墨芜荑，突然发现墨芜荑跟他，或者说，墨芜荑跟太子、六皇子，跟他们这一类人不太一样，他们会优先从自己的利益角度出发，对于当权者来说，百姓如刍狗，生与死都不重要。
可墨芜荑不一样，她出身并不算高，但也不是平头百姓，却能最大限度的考虑到百姓……
“水患的事情解决了，太子的名声定然会大噪，不过六皇子也不必惊慌，反而应该大肆让人宣扬太子的功绩，好教百姓只知太子，不知陛下。”墨芜荑的声音很轻，却带了几分杀伐的血腥气在里面。
“捧杀。”谢珩看着墨芜荑，吐出两个字来。
墨芜荑点了点头：“陛下年纪大了，再是英明神武如唐宗汉祖，到了晚年了，疑心病也是越来越严重，何况是咱们这位陛下。”
谢珩了然地点了点头.
“谢公子和六皇子都是聪明人，这可是两全其美的事儿。”墨芜荑怕谢珩还是不想成全太子的好名声，便再劝了一句。
一则，有利于开封一带的百姓，二则，有利于六皇子对付太子。
“太子若是知道，他的几次刺杀，给自己带来了个大麻烦，怕是要后悔。”谢珩没想到墨芜荑给太子布了一个会让太子心甘情愿地往里面钻的棋局，“其实郡君的棋，下得也不错。”
他和六皇子都是墨芜荑手中的棋。
“谢公子谬赞了，我也是迫不得已，自保而已。”墨芜荑浅浅一笑。
没过几天，黄河水患肆虐开封一带的消息就传到了长安，长安离开封并不算特别远，所以连带着消息一块儿来的，还有开封那边的灾民。
陛下震怒，先问责朱春宏，然后再派人即刻前往开封赈灾，只是这个人选，却有些犯愁。
“父皇，儿臣请奏，前往开封府赈灾！”六皇子出列自动请缨。
看着六皇子出列，太子只感觉自己的心在噗噗跳。
他就知道老六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一定会想办法去找他跟朱春宏勾结的证据！没想到老六也是豁得出去，居然亲自去开封！
不行，不能让他去！
太子也赶忙出列：“父皇，儿臣身为太子，理应率先士卒，去开封赈灾，安抚民心，治理水患！”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太子哥哥身为一国储君，怎可去开封涉险？父皇，还是让儿臣去吧！”六皇子言辞恳切。
瞧见六皇子这般积极，太子越发不可能让六皇子去了，赶忙争辩道：“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荣幸，儿臣身为太子，也要多出去观察民情，了解民生才是！”
太子和六皇子争论不下，朝臣也各有支持的，最后，皇帝开口问平章政事：“吴爱卿，你觉得太子和六皇子，谁去更合适？”
吴云荣答：“臣觉得太子殿下去更合适，此次的灾情严重，这两天长安城都有不少的灾民涌进来了，若是臣觉得还是让太子代陛下去赈灾，以安抚灾民，以免到时候闹出什么灾民暴动的事情来。”
太子愣了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吴云荣会为自己说话，这个老头儿不是一直看不上自己这个太子吗？难道是他的错觉？
“可若是开封那边的灾民真的闹到了暴动的地步，那太子哥哥去，岂不是会有危险？”六皇子还想再争去争取。
“孤没有关系的！”太子赶忙表明自己的心意，“只要能为父皇分忧，能为百姓做事，儿臣万死不辞！”
说着，太子就跪下了，恳求皇上给他这个机会。
最后这个机会被太子收入囊中，六皇子低着头，还是那副谦逊的样子，似乎还有些失落，只微微勾起的嘴角却暴露了他现在心情不错。
太子作为赈灾的钦差，可赈灾这么大的事儿，自然不肯能就让太子一个人去，所以最后又给太子安排了两个副官。
一个是户部的，是六皇子的人，一个是翰林院的，派系未知。
对此，太子并不意外，六皇子若是不派人跟着他，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哼，跟着就跟着吧，他这一次可是去做实事的，老六不可能抓得到他的把柄。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