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陶觉得自己的耳膜蒙上了一层水汽，把心跳的声音，无限放大。
他的、还有自己的……都在耳边震荡着。
沈时节没有一触即离，一开始只是在她唇上亲了下，然后就做了其他的尝试。
叶陶后仰着头，想躲避，沈时节察觉出了，伸出手托着她的后脑勺，继而惩罚似的咬了她一下。
她疼地嘶了声。
她根本没心情来体会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觉得自己心脏病都快犯了，怕舅舅他们出来，见到这一幕。
可天不遂人愿，怕什么来什么……
“谁啊？！”是舅妈的声音。
还有开门声。
叶陶脑子轰的一声炸开，那一瞬间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蛮横地推开他，关门，擦嘴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
“上门收垃圾的。”她随便找了个借口，神色怯怯的盯着淡黄色的大理石。
“哦。”舅妈本来还迷迷糊糊的，被震天的关门声吓得一哆嗦，“下次关门轻点，别吵到你外婆了。”
“好，我下次注意。”叶陶心虚地跑回房间。
她打来手机的摄像头，看了看自己的嘴唇，下嘴唇那里破了道口子。
他是属狗的吗？
*
翌日。
叶陶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的，清澈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静谧又随和，似乎是不堪其扰，睡梦中的她轻轻蹙起了眉。
敲门声渐重，叶陶这才绝望的睁开眼，摸出手机一看，也差不多了，到了起床时间，恼意消弭了些。
她原本是想去开门的，在打开房门的瞬间，舅舅像一道闪电一样从自己眼前溜过，叶陶就直接去了洗手间。
她在刷牙，舅舅过来问她，“咱家还有没有退烧药？”
叶陶吐掉嘴里的泡沫，“电视柜里有一盒布洛芬，不知道有没有过期。”
“行，知道了。”舅舅小跑着，步子砸在大理石上，沉沉的，“沈总，你等一下，我给你找找……要是觉得实在难受，你先回去休息，待会儿我给你送过去。”
“好。”沈时节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是他？
叶陶拿着漱口杯，探出了脑袋，正好撞上沈时节转身佝偻着腰回家的样子，想到昨晚苏新雨发过来的话，“恭喜你，明天你就能收获一个缠绵病榻的男朋友。”
哦，原来是装发烧，看这虚浮无力的脚步，演的还挺好的。
她轻晒。
洗漱完，舅舅正好也找到了药，看了下有效期，还好，没过期。
他看叶陶走到自己身边，很自然地把药递给她，“你给人送过去。”
叶陶下意识地把手背在身后，抗拒的很明显，“为什么是我？”
舅舅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这不是看你们熟嘛。”
叶陶否认道，“我和他、他不、不熟，一点都不熟。”因为心虚，话说得磕磕绊绊的。
舅妈正好打着呵欠出来了，“不熟，你还天天往人家家里跑？”
叶陶刹那觉得脸热得很，“我哪有。”
不是，她自以为每次去都经过了很长的铺垫，戏也演得很足，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直珍藏的秘密被人毫不留情的剥开，真想挖个坑给自己埋了。
“好啦，和我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这没什么的。”舅妈说。
舅舅也说，“我看他刚刚在门口一直往里看，应该也有这个意思，我这一去不就是给人添堵吗？你去，沈总的病保准都好了一大半。”
叶陶：“可是，外婆还要……”
舅妈：“你外婆交给我，去吧，这么好的年纪、这么好的天气，不用来约会都可惜了……”舅妈意味深长一笑，“晚点回来也没关系。”
叶陶觉得脸更烫了，局促一笑，她从舅舅手里接过药，转身想回房间。
舅舅提醒，“走错了，这边！”他指着大门的方向。
叶陶：“我先换身衣服。”
总不能穿着睡衣就过去吧？
在换衣服的空隙，叶陶还在想，待会儿看他怎么演，装病嘛，装什么不好，装发烧？
换好衣服出来，舅舅、舅妈和表妹已经在沙发上排排坐。
表妹笑的奸诈，故意揶揄她，“姐，又去扔垃圾啊？”
这是她每次去沈时节家必找的借口，有时候垃圾不够多，她还硬生生的制造出更多来垃圾出来。
没想到，自以为能骗过所有人，原来是大家都在配合她的表演。
叶陶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冲表妹假笑后，赶忙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走到沈时节家门口，叶陶停住了。
他家已经换成了密码锁，叶陶知道密码，以前，她都是直接输入密码进去，可是现在，她还在生气……
她弓起手指敲了敲门。
按照她的设想，门一开，她就冷漠的把药甩到沈时节怀里，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绷住，不可以对他流露出多余的表情。
结果门一开，沈时节面色惨白的出现在她面前，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唇无血色，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无力。
一下子，叶陶就失守了，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沈时节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好像多站一会儿人就要摔倒，他勉力笑了笑，“有点发烧。”
叶陶一个劲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动恻隐之心，他是装的……不过有一说一，这病妆化的挺是那么回事的，尤其是眼尾那里，通红一片。
她稳了稳心神，“药给你，上面有使用方法。”
沈时节没接，头磕在门框上，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叶陶梗了下，故作镇定道，“我待会儿还要去兼职。”
意思是没时间陪你耗在这。
而沈时节却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我送你去！”
说完，不容置喙地抓起她的手，没换鞋就直接出来了。
也是这样的一个动作，叶陶感受到了他手心的温度。
很烫。
她侧了侧身，踮起脚，用身背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
“你真发烧了？”
沈时节像是烧糊涂了，双眼都跟着无神起来，“不然呢？”
叶陶当然不好意思说，以为他是装的，她推他进房间，“你好好休息，记得吃药，多喝水，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我不放心……”就算被叶陶手段强硬的摁在了床上，沈时节还挣扎有着要起来。
叶陶只好说，“我打车去！”
沈时节这才作罢，乖乖的躺在床上，手腕搭在额头上。
叶陶倒了两倍温水放在他床边，确保他在想喝水的时候能第一时间喝到水。
监督他吃了药后，叶陶蹲在他床沿说，“那我走了。”
沈时节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拨弄着叶陶的尾指，“下午退烧了，我去接你。”
“再说吧。”
*
沈时节吃了药，觉得人好些了，又过了半个小时，觉得应该是退烧了，他撑着床慢慢起身，走到客厅，空无一人……折腾了一晚，成功地让自己生了病，他还以为叶陶见此会心软，留在这里照顾他，没想到……他苦笑了下，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喉咙干的难受，他不想动了。
刚疲惫的瘫软的沙发上，就听到门被人从外推开的声音，他爬起来一看，正好了叶陶的视线对上。
叶陶：“你怎么坐在这？”
沈时节：“你怎么回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
叶陶放下手里的袋子，在玄关处换好鞋，“在桐洲，我生病的时候你说过，如果有一天你生病了，身边没有亲人朋友，那到时候我无论在哪、有多忙，都要回来照顾你……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沈时节依稀记得自己说过，不过那时是想让她毫无心理负担地接受自己的付出，才说的，他没记在心里。
“哦……”尾音拖长，夹杂着难掩的失望。
“还有，男朋友生病了，我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沈时节偏过头，在叶陶看不见的角度，翘了翘唇角。
身边的沙发凹陷下去，叶陶坐了过来，又探出手摸了摸他额头的温度，好在真降烧了。
她这才发现被碎发遮挡的地方，有一块青紫，很自然的想到罪魁祸首就是自己，昨晚关门那一下，应该不轻……她蓦地心软了，用指腹替他揉了揉，“还痛吗？”
沈时节瞧着她的眼睛，“昨晚的时候痛，”说完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更痛！”
叶陶白了他眼，解释着，“我不是故意的，是舅妈出来了，我怕她看到。”
沈时节轻巧道：“看到就看到，到时候我跟着你喊她一声舅妈，看看到底是谁吓谁。”
叶陶嘟囔着，“我就是个见不得光的人，我的家人可受不起。”
沈时节讶异，“你说什么？”
叶陶不想继续，这个只会让自己越说越难过，她赶忙转移话题，“你饿不饿？我煮点面给你吃吧。”
说罢，就要起来。
可沈时节牢牢地把她抱在怀里，头枕着她光洁的肩上，用下巴蹭着，“陶陶，你不要胡思乱想。”
叶陶轻舒了口气，手让你捏着自己的下摆，斟酌了下，还是说了，“是不是喜欢我让你很难堪？所以，你怕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所以，才会当着林灿的面松开我的手？还是，我就是你一时寻找的刺激，毕竟，你这样的人什么都不会缺……”
沈时节：“陶陶，你怎么会这样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想告诉她，她对于自己有多重要，想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可脱口而出的话在舌头上打了个转，变成了一声声叹息。
“那是怎样？”
无人回答。
叶陶的心忽然开始下沉。
眼里蒙上了层雾气，模糊了面前的一切。
“陶陶。”沈时节手又收紧了些，“是的，很难堪，我有着强烈的道德洁癖，要我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我从她八岁就看着她长大的女孩很难堪，要我承认作为一个老师的我爱上自己的学生这也很难堪……陶陶，难堪的我们一直以来的不平等的关系，而不是爱你这件事。”
“可我们现在……”
“嗯，现在的我们就是，一个快三十的男人恬不知耻的在追求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虽然会让人有些联想，但至少不会被人诟病。昨天我会松手只是我下意识的一个举动，看到林灿，我很恍惚，还以为在桐大，而你还是我的学生……对不起，让你不开心她，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叶陶咬着唇，点了点头。
沈时节板过她的脸，看到了她在眼眶里晃荡的泪，心疼的不行，“怎么又难过上了？”
现在的叶陶更关心，“所以，去年圣诞节那天你推开我，并不是不喜欢我？”
沈时节在她额头上弹了下，“想什么呢？我的小姑娘，我喜欢上你可比你喜欢上我要早很多，就是因为喜欢才推开，要是不喜欢，接受一个漂亮女孩子的投怀送抱，我没什么可吃亏的地方。”
叶陶想哭又想笑，“你又不是那样的人。”
沈时节用指腹去擦她眼角的泪，“我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想打破了师生关系后，才名正言顺的和你在一起，我想坦坦荡荡和你走在街上，陶陶，我不想有人因此指责你。”
叶陶认真说，“我又不怕！”
“嗯，你比我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