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呈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青年，他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的温白流，漂亮归漂亮，却从内里散发出一种虚浮的疲态，总给人一种随时随地会歇斯底里的疯劲。
现在坐在面前的是同一副皮囊，气质变得圆润灵动，让人一眼便再挪不开视线。
对，这就是灵气。
圈里最讲究的灵气在温白流身上通透得彻底。
红与不红，本就是一门玄学。
陈呈进圈多年，漂亮的男孩女孩见过无数，脸是娱乐圈最不值钱也最看中的东西。
只消一眼，他就认定，温白流不红，天理难容啊。
之前怎么会把这块香饽饽给遗落了？
其实刚签下温白流的时候，陈呈的确想好好培养他。毕竟这张脸，在看脸的娱乐圈里都是牛逼轰轰的存在。
但温白流性子太躁，被节目组恶剪之后居然跟它们公开闹翻。惹怒了背后资方，在网上大肆抹黑他。让温白流的风评口碑变得极差，此后再没出现在观众面前。
“我替你接了一档娃综，孩子的人选没敲定，你有合适推荐吗？”陈呈的语气不似方才傲慢，却依旧冰冷：“最好是十五六岁的。”
温白流知道，江渡正是最合适的。
但江渡有心理创伤，强行带他上节目，对江渡而言是很痛苦的负担。
原主不以为意，而江渡在节目中的隐忍抑郁，让不少观众产生同情和怜悯，猜测温白流虐/待折磨他。
让温白流的口碑越发跌入谷底，再无翻身可能。
见温白流露出犹豫，陈呈放软语调：“这档节目第一季播出效果很好，有人气和口碑基础。第二季只要不作妖，立个好人设，还怕吸不到粉？”
说到立人设，陈呈让他在节目里立了个狗屁小太阳人设。
一天到晚对着镜头挤眉弄眼，顺道脑残地喊口号“我要成为你的光！”
他又不是凹凸曼。
温白流抿唇嫌弃，陈呈又说：“合同已经签了，不去就得赔一千万违约金，加上公司这边的损失。”
“你能承担吗？”
温白流眉头紧蹙，就算出得起，他的心也会滴血。
“上节目也可以。”温白流点头应允：“但公司不能干涉我，尤其是立人设。”
陈呈没好气地说：“公司对于艺人包装才是专业的，你以为上综艺，其实一言一行都是提前台本设计好的。你说什么做什么有利于吸粉，其实不过是展示观众们想看到的模样而已。”
温白流盯着经纪人，目光澄澈，无所畏惧：“你答不答应？”
陈呈被看得心底咯噔响，这温白流主意太大，并不好拿捏。
可惜了这么大一棵摇钱树，不肯长在自家田里，就得不择手段地毁了他。
“行，带上综艺的人选，你自己好好找找。最好是能挑起一些话题度，到时再配合炒些幕后故事。”陈呈的眸子冷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小温，公司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陈呈意有所指：“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对吧？”
话中带着警告意味，如果温白流背地搞小动作，惹到了节目或者公司，可能会赔偿违约金。
“知道。”温白流连死/亡警告都接收过，何况是这种不痛不痒的话。
他从椅子上站起：“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刚走出陈呈的办公室，迎面撞上一群人。为首的男人一头金发，鼻子朝天，双手环胸，散发出‘我是大牌’的傲慢气息。
陈寺见到温白流，停下脚步道：“好久不见啊，温师兄。”
温白流对这位新出现的npc毫无印象，面无表情地跟他目光对峙。
陈寺的目光微蹙，他怎么感觉温白流——哪儿不一样了？
“温老师，你来公司做什么？有新工作给你？”站在男人身后的助理阴阳怪气地开口。
“哎哟，小K。”陈寺扬起音调：“你这样喊温师兄，分明是让他尴尬呀。”
“明明没作品，还被人喊老师。我要是温师兄，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是不是？”
他邪邪地挑起眉，看着温白流的反应。
“你谁？跟我很熟？”温白流淡淡问道。
陈寺一通输出，结果温白流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温师兄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几天……啊不，几个月不见，你是不是连公司大门在哪边都忘了？”陈寺轻声嗤笑。
“嗯，我也不想来。”温白流应声：“辛苦卖笑还赚不到几个钱，这种工作的确不大适合我。”
——温白流好歹是老凡尔赛。
“你——”陈寺气得脸色发白：“你得意什么？我知道公司给你签了档综艺，那都是捡我剩下的。”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不吃cha来之食，你怎么一点骨气都没？”
陈寺凑近温白流，一双眼睛邪肆眯起，盯着他的表情。
靠，他用了什么粉底，为什么这么近看都看不到一丝毛孔？
温白流稍稍扭头，对上陈寺的视线，眼带无辜：“cha来之食，是什么？到现在都没说清楚你是谁，搁这儿跟我秀智商下限。”
“你很牛逼plus嘛。”
陈寺的脸色发青：“你、别、得、意。知道我是谁吗？你经纪人陈呈是我亲叔，你能不能有资源，还不是我叔一句话的事儿！”
原来是裙带关系。
温白流装作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肩膀：“这样，那综艺我不想上，让你叔叔说一句话吧。”
陈寺本意挑衅，不想自己出的每一拳，都是打在棉花上软趴趴的。
助理见陈寺从未占到上风，赶忙出声：“阿寺，咱们不是还要开会嘛。还是赶紧上去，别让其他人等急了。”
陈寺再气，也知道顺驴下坡。
恶狠狠瞪着温白流：“你给我等着，等我成为莫氏代言人，晋升顶流的时候，我要让你哭着跪下来求我！”
温白流勾着唇角，一脸诡异地看着他。
这人脖子上装的是炸弹，时时刻刻准备自爆么？
如此重要的消息都会透露给他，不怕他半途截胡？
陈寺心底根本没把温白流当回事，之前得罪资方，被资方在网上抹黑，公司也没花公关费处理。他自己也只能沉寂消弭到现在，想来也只是个没背景没人脉的小可怜。
虽然他跟莫氏的代言人还只是初步接触阶段，但用来震慑温白流已经足矣。
没想到温白流一点不虚，甚至脸上的笑容越发渗人。
“你……不知道莫氏吧？”陈寺对莫氏的消息如数家珍：“它可是国内最顶级的集团……”
“知道了。”温白流打断他的话，朝会议室的方向努努嘴，善良无辜地笑道：“快去开会吧，陈、代、言、人。”
说罢，他抬腿走进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陈寺这才仿佛浑身力气被抽干一般，用手撑着墙面，助理不免担忧地问：“阿寺，咱们跟莫氏的合作连八字都没一撇，你就把牛皮给吹出去了，这要是吹破可怎么办？”
“哼，莫氏考察代言人没个一年半年根本拿不下来。”陈寺的目光阴森幽暗：“到时候谁还记得我说过这句话。”
助理只能点头称是。
回到莫宅。
管家热烈相迎：“温先生回来了！”
温白流进屋，发现客厅里竖着两个大衣架，上面整整齐齐码着用防尘袋罩住的衣服。
按照颜色、款式进行分类陈列。
“这是您平时惯穿的品牌，刚把最新季度的衣服送过来。”管家解释道。
温白流将衣架上的衣服如巡视领地般扫了遍，原主的品味跟他不甚相符啊。
他喜欢颜色鲜亮，款式猎奇精致的衣服，而温白流更衷情低饱和色系的简单款。
“把这些衣服都退了。”
江渡刚进屋，就听到温白流在发脾气。
他顿时浑身的汗毛炸起，背着书包呆呆站在原地，下颌微微缩紧。
这会儿出现在温白流眼皮子底下，无异于将鲜美肥嫩的肉送进大灰狼的嘴里。
就在江渡迟疑着要不要悄无声息地退出去时，温白脸的目光已经向他扫过来。
而他的视线，也跟温白流交集。
他的喉结动了动，垂眸不敢看向他。
“过来。”温白流淡淡开腔。
江渡的腿打了个哆嗦，往温白流跟前走去。
“你这身衣服……”捏着下巴，上下打量江渡身上的衣着。
江渡个子高挑，身形修长，典型宽肩窄腰的衣架子。而他身上的黑色运动服，已经洗得有些泛白，而且裤脚明显上缩，显然不合身了。
这身衣服还是两年前，继母给继弟买衣服时，随手给他买的打折款。之后他就一直穿着，根本没有其他衣服可穿。
“你们学校，不买校服的吗？”他记得，现在的学校都会统一购置校服，春夏秋冬款都有，基本上不需要再穿私服。
尤其还是这种不合身的衣服。
管家心底咯噔一下，这还是头回有人注意到江渡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