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晕的指尖慢慢滑到他的唇边,轻佻出声,“你再不睁开眼睛,我可要吻你咯。”
下面的人猛地睁开了眼,身体一弹似的往后退,险些掉下了床,还是江晕动作迅速地拉住了他。
不过,江晕不是拉的他的手,而是拉的他的腰带。
江晕手提着他的红色腰带,邪魅一笑,用力一拽,他就被拉了回来,撞倒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上。
“江晕!你怎么爬到我的床上来了?”宋隅像一只野兽般咆哮道。
“呃……这……昨晚的事你都忘了吗?”江晕忽然间变得娇羞起来,这吓了宋隅一大跳。
“昨晚?发生什么了?”宋隅慌张的问。
“其实,昨晚我是被你硬拉我上来的。”江晕将矛头推给他。
“我?”宋隅大惊失色,满脸难以置信。
江晕点点头,“嗯,是你强行要拉我留下的。”
宋隅一听,脸愈加红了,问:“你没有对我动手动脚吧?”
“呵,我???”江晕很是无语,“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有没有对我动手动脚呢?”
“靠。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宋隅义正词严地说。
“哦?那我跟你来示范一下,你刚刚是怎么抱着我睡觉的。”江晕的长臂忽然环住他的腰,手掌揽在他的细腰上,靠近他的耳旁说:“就是这样,你还记得吗?”
宋隅全身一僵,语言系统已经混乱了,“不……不……不记得了。”
他将他猛地推开,然后拖下了床,推到了房间外面去,“你走。你快走。别赖着我。我可是不会负责的。”
江晕被他赶出了屋子,笑道:“没关系,我可以对你负责。”
宋隅将门重重一关,“我不需要。你还是去对你的网恋女友负责吧!”
江晕:“是网友,不是网恋女友。你不要乱拆词。”
宋隅:“反正你不要来讹我,昨晚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你说的不算。”
“呵。”江晕走到阳台上对着那扇窗户说,“快点起床,我待会请你吃早饭啊。”
“滚。”宋隅躲在房间里大骂了一句。
江晕走回了自己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江望她们在亲戚那里还没有回来,江晕闻了闻身上的酒味,他走去浴室洗了个澡,然后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出门。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晨光明媚,扑面而来都是暖洋洋的风,江晕走到楼下,本来是去买早饭的他,突然间想吃雪糕了。
他突然间怀念起雪糕甜腻的味道,便脚随心动,走到了不远处的一家超市里。
“老板,你这里最贵的雪糕是哪个啊?”江晕问。
这大冬天的来买雪糕的可都不是普通人呐,老板多看了他几眼,给他指了指冰柜里的一种冰淇淋,他看着他还拿了两根出来,忍不住感叹道:“小伙子,年轻就是好呐。”
江晕对他点头礼貌微笑,“多少钱?”
“二十块,要袋子吗?”
江晕正要付钱,地就摇了两下,他感受特别强烈,那超市墙上挂着的年历都被摇掉了。
“地震了!”前面的老板大声惊叫。
一瞬间,外面的街道上就跑出来很多人,他们全都惊慌失措地喊着“地震了,地震了!”
江晕本来心里是很淡定的,但是看到大家都从房子里冲了出来,惊慌声一时响彻整条街道。
所有人都在往外面跑,只有江晕一个人在往院子里面跑。
他冲到了楼梯口,可是那里有一堆的人在往下跑,只有他一个人在往上面挤。
这种感觉让他又回到了小时候,一味的逆行,要跑上楼梯去,而多年前和现在,让他逆行穿梭的都是那一个人。
他手高举着那两根雪糕,沿着楼梯的栏杆艰难地往上行。楼梯上有大妈在拉他,“孩子,你还往上面跑什么呀?快跟着我们下去。”
江晕却仍在坚持,“我要上去找人。”
宋隅还在上面,他要去找他。
江晕知道,地震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样的毁灭,再也不能来第二次。
他必须马上见到他。
这两层楼梯,他爬得很艰难,但是最终还是挤到了三楼。
他飞快拿钥匙打开了自家的门,然后冲到了阳台上,一步飞跨到了宋隅家的阳台上。
“宋……”江晕还没有喊完,就被窗户里扔出来的一个东西给打断了。
那东西是江晕的蓝色闹钟,它斜斜飞了出来,正正地向江晕打来,他右脚向后踩了一步,闪身一避,那东西没有打中他,但是却打中了他左手上的雪糕。
他手中的两根雪糕随着那个闹钟一起掉到了地上,落在了花盆下面。
“谁在外面?”屋子里有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在问话。
江晕动作极快地闪身躲到了旁边的墙壁后面,那个说话的男人是宋隅的爸,他站到窗户边看了一眼外面,没有看到江晕,也没有看到花盆后面的雪糕。
他又转身对着屋子里的宋隅骂了起来,“你还跟我不承认,你自己说,客厅里的那些酒瓶子是怎么回事?你一个人喝酒会用两双筷子吗?会用两个碗吗?”
“你还在替隔壁那个小子打掩护!这衣服,你不要再骗我说这是你自己的衣服了。这就是那个小子的对不对?”宋达礼指了指椅子上江晕昨天换下忘记拿走的衣服。
“我怎么会生出一个你这样的儿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
“你就跟你妈一样,想要气死我是不是?”
“我让你好好学理科,你偏偏要去考艺体,你学美术有什么出路?天天就知道画画、画画,我让你画!我让你画!我看你到底能画出个什么名堂来!”
屋里的谩骂声一句接着一句,滔滔不绝,源源不断,宋隅他爸依旧骂的是方言,江晕有很多话都没有听懂,但是他大概知道是与自己有关。
他边骂边撕宋隅的画本,那些难听的词语,充斥于江晕的脑间,他快要被这些声音淹没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就是那两根雪糕了,那是可以带给他幸福的味道。
他的眼睛紧紧注视着花盆下的那两根雪糕,雪糕摔得稀碎,现在已经融化成了一滩奶油。
白色的奶油向四周流淌,四分五裂,没办法再拾起来,就像……他的心一样。
他这一天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宋隅吃到他送的雪糕,可是这个愿望,已经碎裂了,碎成了渣。
房间里的吵架声还在继续,宋隅不想跟他爸再吵了,他拿起滑板摔门而出。
江晕魂不守舍地走回了自己的家,他刚进门就接到了宋隅打来的电话,铃声响了许久之后,江晕才接起电话,“喂。”
“江晕,你在哪儿?”电话那边的声音很急迫,“刚刚地震了,你现在是不是跑出去了?”
“没有,我在家。”
“哟,稳得一批,有我的风范。”
江晕听到电话那边的他在笑,心里就更加难受了,他是怎么做到刚刚还在崩溃的边缘,转眼就微笑着面对这世界的一切?
他的心房果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可以包容世间一切的烦恼与苦闷,包容所有的愁怨与痛楚。
“快下来,不是说要请我吃早饭吗?”宋隅又说。
“好,那你等我。”江晕又重新走出了门,楼梯上这时已经没有人了,该跑的人都已经跑下去了,他畅通无阻地下了楼。
一走出楼梯就看到宋隅提着滑板站在对面,他正在对自己挥手,脸上挂着阳光的笑。他今天头上戴了一顶蓝色的毛线帽,身上穿着一件蓝紫色的毛绒绒卫衣,整个人立在阳光下,就像是一个被上天遗落的蓝天使。
“你怎么随时都把你的滑板拿着?”江晕朝他走过去。
宋隅反问:“那我问你,你以前是不是随时都把你的剑拿在手上?”
“这能一样吗?”
“当然一样。拿着它我就有安全感了,我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我想要逃离去远方,它就可以带我去。”
宋隅顿了顿,眸光点上一抹忧郁,“还有个原因就是,这是我妈给我买的。”
江晕忽然问:“你爸妈为什么要离婚?”
“就是过不下去了呗。他们只要待在同一个空间,就吵架,不停地吵架,最后实在是不想吵了,就去办离婚了。”
宋隅不想再说这件事,扭头问:“江晕,刚刚地震的时候你在干嘛?你怎么没跑下去啊?”
江晕:“我这不是被你和聂五一洗脑了吗?天天告诉我,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了,有这时间不如发个朋友圈。那我还跑什么?”
宋隅捧腹大笑:“哈哈哈哈,你好的不学,偏要学些这些!”
小区的院子里站着许多人,全都是刚刚从楼上跑下来的那些老人和大妈们。他们绕过人群走出了小区,街道上也同样有许多人,虽然已经没地震了,但他们不敢回房子里面,都还在外面站着。
“我跟你说,江晕,等你习惯了就知道了,这种小打小闹的地震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回呢。”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不要怕,习惯了就好。”
江晕拍开他的手,说:“我没怕。”
他们沿着街道走,路过刚才那间超市的时候,站在外面的老板喊了一下江晕,“诶,小伙子,刚刚地震你还没有给我钱就跑了呢,跑得跟个兔子一样快,我喊都喊不回来。”
“额……”江晕尴尬地挠挠头,他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来给他,
宋隅感到惊讶,“你不是说你没下来吗?你刚刚买了什么啊?”
那老板说:“你这个朋友啊,大冬天的跑来我这里买了两支最贵的雪糕,可不摆了,真是刚得住。结果一地震,大家都在往外跑,就他一个人最好笑,还一个劲地往里面冲。”
“买雪糕?”宋隅拉住江晕,“你买的雪糕去哪了?”
“我……吃了。”
“吃了?你一个人吃了两根?”宋隅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他,“我还以为你给我买的呢。”
江晕见他面上不开心,就说:“我……重新给你买。”
“不要了。谁大冬天吃雪糕啊,有毛病吧。”宋隅继续往前走。
“也是,我有毛病。”江晕赞同道。
他们去不远处的早点铺子买了两杯热粥来喝,江晕还给他单独买了一个茶叶蛋,他见宋隅一手拿着滑板一手拿着粥,没有空手再拿鸡蛋了,便给他把鸡蛋剥开,递到他的嘴边,“呐。”
宋隅看到这送到嘴边的茶叶蛋,微微一怔,他咬了一口,包着嘴说:“就用一个鸡蛋就想来给我赔罪?”
江晕知道他刚刚在家里受了气,所以才想要对他好一点,为他做一些像这样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江晕承诺道:“等夏天的时候,我再给你买雪糕。”
街道上到处都是因为地震跑出来的人群,还有很多穿着冬季棉质睡衣,又厚又肿,就这样跑下了楼,看着滑稽得很。
而他们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喂食,江晕笑笑,“怎么今天不怕被别人看到了?”
宋隅嘴里包着鸡蛋,含糊不清地说:“在灾难面前,我们渺小得就像只蚂蚁,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来关注我们的。”
宋隅吞完了鸡蛋,喝了一口热粥,说:“江晕,刚刚地震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跑回来?”
其实他问这个问题不止是问这一次,还有许多年前那一次,他为什么总是这样乐于助他?
“我也不知道,或许我是你的守护神吧。”江晕答。
江晕也不明白为什么在那一刻,混乱的那一刻,他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人就是宋隅,当时大脑给他的指令就是,他一定要在那一刻见到他。
宋隅心疼的说:“傻子,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啊?”
“不知道。”江晕耍无赖地说。
宋隅:“……”
宋隅沿着街道慢慢散步,忽然说:“阳台上的人,是你吧?你都听见了是不是?”
江晕脚步一停,“嗯。你爸他……”
宋隅一脚踏上了滑板,双手张开,拥抱天空,“我爸他就那样,你别管他。”
“那你呢?”你的心不会疼吗?
“我?我很好呀。”宋隅扭头又说:“走,我们去压马路吧,沿着这条路可以去到很远的地方呢。你会骑自行车吗?”
顿了宋隅又说:“哦。我忘了,你不会。你啥都不会。”
江晕:“……”
宋隅突发奇想,道:“江晕,要不我教你骑自行车吧?”
“哈?”
宋隅突然找到了一个很好玩的事情,他转身对江晕说:“你妹妹不是有一辆自行车吗?你去把它拿出来。”
江望确实有一辆自行车,就摆在楼梯间里,江晕回去将它提了出来,这自行车还挺青春阳光的,上面喷着蓝色的漆,和宋隅的滑板一样。
江晕不解地问:“你怎么不教我滑滑板,反而教我骑自行车?”
宋隅:“你傻呀,自行车可以载你的女朋友呀,滑板又不能,学它干嘛?”
江晕被这个回答直接给跪了,笑道:“好,我一定好好学。我一定好好载你。”
宋隅:“胡言乱语。”
他们推着自行车一直走到了一条无人的公路上,江晕被宋隅拉着坐上了自行车,他站在车的后面,双手扶住车身,“江晕,把脚踩上去,右脚往下,左脚往上,慢慢往前蹬。”
江晕试了一下,车子就真的往前走了,“简单,我会了。”
“你确定吗??”
“确定。”
“那我松手咯?”宋隅慢慢地将扶住车后座的手松开,车子跑了出去,但没过三秒,就倒了。
宋隅飞快地跑过去接他,但是高大的他却倾倒了下来,将他压倒了下去,两人一起滚到了草地上去。
“打脸了吧?叫你能。”宋隅说。
江晕双手撑着地,看着身下的人,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宋隅脸鼓得有点红,“我有事,我要被你压死了。快点起开!”
江晕飞快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将压在自己身上的自行车踢开,然后反身和宋隅一起躺在了这青春色的草坪上。
宋隅揉了揉自己腰,埋怨道:“哎哟,可给劳资我摔疼了。”
江晕躺在一旁,不怀好意地问:“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你走开!”宋隅弹开了一步,“谁要你揉啊!”
他们一起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之上,头顶有两只黑色的燕子咿咿呀呀地飞过,好似在说着他们听不懂的情话。
那蔚蓝的天空上,有一行白色的斜线,江晕指了指,问:“那是什么?”
“那个啊,那是飞机线。是不是觉得很漂亮?”
头顶上,有一个白色的飞机在移动,而它的身后,就跟着一条白色的长尾巴,尾巴跟着它一起笔直地划过长空,将整片天空分割成两个部分。
江晕问道:“你上次坐的就是那种飞机吗?”
“嗯对。”
两人忽然都沉默了,他们看着那条飞机线渐渐在浩瀚蓝天上消散,尾巴慢慢化开,化作一缕浓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把车扶起来,继续。”宋隅将他拖了起来,立马就变得严厉了,“刚开始学最重要的是平衡,你要先学会控制这辆车的平衡度,不能让它倒地才行。”
接下来的时间里,江晕就一直在跟这个自行车较劲,他接连学了好几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