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瞬,江晕看见他的头像从彩色变成了灰色,他下线了。
就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下线了。
江晕看着那句话失神,他的心里蒙上了一层灰色,心塞的感觉随之袭来,像有一阵猛烈的龙卷风出现,将他卷入黑暗的漩涡里。
他又走出了奶茶店,站在那个十字街口,就在他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阵鼓掌欢呼声。
那是正前面的街道上传来的,他随着人群走过去,那些呼喊声渐行渐近,他走过去才看到原来那边是在舞龙狮,伴随着敲锣打鼓的声音,热闹非凡,引得很多人跑来这里观看表演,一片欢歌笑语。
江晕觉得自己此时的心境无法融入这喧嚣的环境,便准备离开,可是还没有转身,就被一个突然闯入的白衣身影勾住了视线。
一个白衣翩翩的少年从龙狮后面转了出来,他的脚下踩着一个蓝色滑板,像一个九重天上的仙子飘进了他的世界。
滑板上的人穿着一件出尘不染的白色汉服,肩挺腰窄,身姿俊逸,洒脱超群,他的衣袂在夜风中起舞,带起了一阵清雅又舒爽的风。
在他的短碎发下面,戴着一根红色的发带,上面绣着一只九尾狐狸,衬得他更加俊雅。他跟着旁边的龙狮舞动,龙狮往哪边舞,他就往哪边滑,就像一个御剑飞行的御龙少侠。
江晕看呆了,此时此刻的宋隅,像极了是长安城中芝兰玉树的俊俏小公子。
他正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对自己点头微笑,江晕就只看了一眼,就已经沉浸在这个笑容里不能自拔了。
他滑到自己面前,将手伸向自己,把一杯奶茶递到了自己手心。
“还你一杯,红豆相思。”
江晕愣愣地接过,掌心触到那奶茶杯壁,一股温热之气传到了他的手心,他心里的那些阴霾苦涩和孤独空虚一扫而空,转而被满满的温暖所代替。
看着手中的这杯红豆奶茶,他又想起了上次自己给他奶茶时,说的那句话,“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现在想想真的是尴尬至极。
不过,他今天为什么要再给自己点一杯红豆相思呢?
相思……相思,他也在相思自己吗?
他感觉自己有好久好久没有看到宋隅了,这时在这里见到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江晕正想说话,宋隅就滑着滑板走了。
“宋隅,你不是在北京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晕拿着奶茶追了出去,宋隅穿进了舞狮队伍里,那些狮子在围绕着广场中央来回舞动,不给他进去的机会。
“宋隅,你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宋隅依旧对他灿笑,“等你追上我再说吧。”
他这一挑衅,就激发起了江晕的斗志,他跟着面前的一个舞狮转动,瞅准时机,突然手撑在了那狮子的背上,长腿一抬,就跃到了狮群中央去。
四周的人们看到江晕跳得那么高,一下子竟然从狮子的身上跳了过去,纷纷发出惊叹声。
宋隅仍然在里面滑滑板,没有停下,他的白色衣袂从江晕的身上拂过,轻纱从他的指尖溜走,江晕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抓住那衣袖。
可是,江晕怕他摔倒,所以控制住了自己的手,没有去抓它。
宋隅围着他滑绕,说:“江晕,你看我穿上这件衣服,像不像一个打马过长安看尽长安花的俊俏少年郎?”
江晕被他这句话逗笑了,说:“像一个没有来过长安的土包子。”
“对,我是土包子。那你是什么?肉包子?”
江晕含笑道:“那到底是土包子觊觎肉包子,还是肉包子觊觎土包子呢?”
“咳……”宋隅猛咳了一声,差点从滑板上摔了下来。他忙不迭摆手道:“抱歉,我只吃土,不吃土包子。”
江晕笑着反问他,“那就是说,你爱吃肉包子咯?”
“我……我……”他吞吞吐吐地说,“我爱喝大台北。”
原来在他宽大的袖袍里还拿着一杯奶茶,他滑到他的身边,拿起那杯奶茶来跟江晕手里的碰了一下,“来,干杯。”
江晕怔怔然,他也插上管子,喝了一口。
原来,红豆相思是这种味道,他头一次体验到。
多日来长久的思念之情,都被这一杯香甜的奶茶冲淡,没有什么比看到思念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更幸福的事了。
江晕忽然想逗他一下,说:“学渣,考你个问题,你知道精神感官歇斯底里毛细穿梭杆菌土鲁西斯症候群是什么吗?”
“啥玩意儿?”宋隅露出了黑人问号脸。
“呵,学渣。”江晕留下这么个问题给他,转身走出了舞狮大队。
宋隅完全没听说过他说的这个玩意儿,他思索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出来,他滑着滑板追了出去,“瞧你给能的,也好意思说我是学渣吗?”
江晕笑道:“反正你不知道,你就是学渣。”
“那你告诉我那是什么?”宋隅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边。
“自己回去查去。”
“你告诉我不行吗?重点是我也记不住你刚才说的那一堆是啥玩意儿啊,这让我怎么查?”
江晕才不信他,“别装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个隐藏学霸。就这么二十一个字,你会记不住?”
“好吧,我当你这是在夸我咯。”
刚才明明是江晕在追他,现在反倒成了他追江晕了。
他们离开广场,往人偏少的街道中走去。宋隅看了眼他,最终还是忐忑地开口问:“江晕,你刚刚说有话要问我,是什么啊?”
江晕停下来,两只眼睛看着他,宋隅见他表情这么严肃,心道该不会是发现自己就是瓶子跳舞了吧?
谁知江晕下一秒说出的话却是,“你给我买的衣服呢?”
“啊?”
“你不是说要给我买汉服吗?怎么你自己还穿上了?”
宋隅埋怨道:“我买啦,在家里放着呢。你说你这么久没见到我,也不知道关心一下我,就只知道关心你的衣服。”
“我这不是看你活泼乱跳的嘛。一看就是过得很滋润啊。”
宋隅凝着他手中的百合花,疑惑道:“你手上怎么拿着一束花?”
江晕眸子里的光暗下来,他动了动嘴唇,悲伤道:“其实,今天是我家人的忌日,可我却并不能回去祭拜他们。”
“啊……对不起。”宋隅这才突然想通他今天的怪异举动,一个人跑去山上,还不回他的消息,原来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还是个这么悲伤的原因。
“我带你去个地方。”宋隅拉着江晕一起奔跑。他踩在滑板上,翩翩衣袂卷起一阵柔软的风,扫过江晕的面庞。
“去哪儿?”他问。
“跟我走就对了。废那么多话干嘛?”
宋隅去杂货铺里买了一点东西,让江晕提着。他们渐渐远离热闹的街道,远离嘈杂的人群,来到了一个僻静的绿道上。
四周种了满地的绿草和花卉,不过现在是冬季,小草们都恹恹的,聋拉着脑袋,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就像今天的江晕一样。
宋隅滑着滑板走在前面,他跟在他的后面,“这边我还从来没有来过呢,我发现你总是能够找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那是因为我小时候总是到处混,这一片就没有哪里是我宋隅找不到的。”
江晕看他说得骄傲,“呵,还挺自豪的。”
他们沿着这条绿道越走越远,一直到了一座灰白色的小房子才停下,那房子的面积不大,但有两层,外墙上已经有细微的破损了,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
房子边缘有一条小路,宋隅收了滑板,踏进了那条小路。
江晕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以前最开始修的河道管理处,都已经废弃好多年了,我小时候来这里玩的时候,还能遇到一个老大爷坐在这里呢,不过现在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他们刚刚是在房子的背面,现在走到了房子的正面,江晕看着他从窗台顶上摸出了一把钥匙来,打开门走了进去,奇道:“这么熟练?你常来啊?”
“对啊,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坐会儿。”
一楼基本上都空了,没什么东西,他跟着宋隅踏上楼梯走上了二楼,二楼上也很空旷,有一个长方形阳台,一个长书桌,和一个木椅。
“啊!幸好,煤油灯还在。”宋隅走到桌边,那桌子上放着一盏老式煤油灯,“来,江晕你把它擦干净。我擦桌子。”
江晕从袋子里拿出一包宋隅刚买的卫生纸,他扯了几张来擦拭那盏灯,他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呀?”
宋隅眉梢上扬,“孤陋寡闻了吧?没见过世面了吧?真是low……”
江晕手握成拳,发出咯嚓一声响,那是骨头扭动的声音,宋隅一听立马就怂下来了,“害,我low,我low,行了吧?这个呢,就是煤油灯啊,小时候停电了就会翻出来用,不过现在用得少了,都改用蜡烛了。”
这盏灯呈葫芦形状,上面有一个铁制提手,中间是一个透明玻璃罩,下面是一个圆形铁制底座。
江晕擦得很细致,从上到下擦了三遍,最后终于将那些堆积在上面的灰尘擦干净,这盏灯使用年限过久,虽然他已经擦得很干净了,但还是回不到最初崭新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