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君看得一愣一愣的,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两个临时队友已经投敌了?
投敌了?这么快?
不是说好了,死都不会喊李明觉师娘的,怎么又肯喊了?
玄门弟子说话也跟放屁一样的吗?
林景言坐跪在地,呆若木鸡。
顾初弦则是埋头在地,痛哭不已。
唯独江玄陵淡定喝酒,说了句:“你们习惯就好了,他一向如此的。”
“李明觉!你……你……你不知廉耻!你又戏弄我,你又戏弄我!”
顾初弦懊恼至极,借着酒劲儿,捶地痛哭道:“你每次都骗我,你次次都骗我!我讨厌死你了,我讨厌你!”
李明觉跟骆驼吃草似的,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好酒喝着,好菜吃着,方才即兴表演,那演得叫作一个声情并茂,真情实感。
眼下也没啥负罪感,听了顾师兄这话,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顾师兄有些可爱。
这不很明显口嫌体直?嘴上说讨厌他,讨厌死他了,没准心里已经原谅他了。
李明觉一边吃猪头肉,一边暗道,顾师兄这种傲娇脾气,压根就是一头顺毛驴,跟他硬碰硬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最好就是以柔克刚,顺着毛给他捋,什么时候捋顺了,这驴子……哦,不不不,顾师兄也就安分了。
于是乎,李明觉吞下口中的猪头肉,又端起碗来,吨吨吨地灌了几口,灌完之后,很快就有些迷迷瞪瞪的了。
就趁着这难得放纵的机会,李明觉故作才发现顾师兄倒在地上,凑过去抓着他的手,满脸可怜地祈求道:
“顾师兄,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都是我的错,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七情六欲人皆有之,我又不是块木头,师尊生得那么好看,又成天到晚在我眼皮子底下晃荡,我也把持不住。顾师兄,你要理解我啊!你我同为男人!”
顾初弦怒而甩开他的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什么叫作师尊生得那么好看?我就生得不好看了?我还比师尊年轻气盛,我也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乱晃,怎么没见你对我把持不住?”
这……这不行的吧?
师兄这是在暗示他什么吗?
李明觉惆怅得想,顾师兄这思考的角度很清奇啊,若说美貌,师尊的确是最美的不假,可师兄们贵在年轻气盛,且清俊不凡。
要是他再不要脸一点,的确是可以几个人大被同眠。
但关键师尊不允许的,李明觉想也不敢想,生怕死在师尊的床上。
“我没你那么多花言巧语,不如你会哄师尊开心!”
顾初弦恼怒极了,捶地恸道,“我怎么这么不中用,这么不中用!早知道事情会发生成今日这样,当初……当初就应该趁着你对我有情,我应该先与你结为道侣的!这样你就不会纠缠师尊了!”
此话一出,李明觉震惊了,虎躯一震,赶紧偏头同江玄陵道:“师尊,你别听他瞎说!他这是喝醉了,在说胡话!我可从未对他有过半分心思的,师尊!”
江玄陵神色自若得很,听罢,还未回话,就听小魔君道:“明觉,酒后吐真言,难道你没听说过?”
“卧槽,你到底站哪头的?看我被师尊误会,你仿佛很开心?”
李明觉睁圆了眼睛,一本正经地告诉小魔君,“我告诉你,我对师尊而言,就是他的左膀右臂,他不穿衣服出门可以,你让他不带着胳膊试试?”
“明觉!”江玄陵蹙眉,不悦道:“你在拿谁比喻?什么穿不穿衣服的?你也喝醉了不成?”
李明觉自知失言,赶紧吐了吐舌头,忽而又想,反正师兄们已经唤了他师娘了,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如若不然,为了防止两个师兄酒醒后不承认,想法子先摁个手印?
李明觉觉得可以。火速拿来白纸,提笔在上面写下:林景言,顾初弦愿承认李明觉是天玄山上的师娘,天地为证!若有违此誓……
写到此处,李明觉用毛笔挠了挠头,心想着,天打雷劈啊,五雷轰顶啊,不得好死啊,都太俗了,师兄们也不会怕这个的。
这个年头已经不流行这么发毒誓了,如果发誓有用的话,还要天道做什么?
最好就是写点厉害的,让他们打骨子里就非常畏惧的。一想到这种毒誓,就是死也不敢违背的。
余光一瞥,他瞥见了江玄陵。
李明觉歪头“哎”了一声,心里有了主意。
江玄陵便知,小徒弟必定又要作妖了。
果不其然,李明觉提笔继续写道:若有违此师,恩师江玄陵身死道消,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江玄陵瞥过一眼,脸色不甚好看了,这徒弟真是孝顺,可孝死他了。
“好了,来来,师兄们,往这上面摁个手印。”
抓着两个师兄的右手,印了些朱砂,而后往上一摁,大功告成了。
白纸黑字的,证据确凿,不怕师兄们酒醒后赖账。
林景言喝得晕乎乎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就勾着小魔君的肩膀,嘴里嚷着满上满上。
李明觉美滋滋地将字据收了起来,正想着再喝几杯,没曾想面前的酒碗就被江玄陵没收了。
他委屈地道:“师尊,弟子还没喝饱。”
江玄陵道:“让你喝饱了,肚子里的孩子,能受得住么?”
如此,李明觉只得长叹口气,吃点猪头肉解解馋。
众人吃喝了一夜,除了江玄陵和李明觉之外,其余三货醉得是一塌糊涂。
照例是一人灌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李明觉跟他们不一样,他喝了两碗,上一碗,下一碗,肚子里撑得满满当当。
好似走路都能听见叮叮咚咚的水声。
翌日众人酒醒,李明觉把昨夜的字据拿了出来,白纸黑字,容不得师兄们赖账。
即便顾初弦恨得咬牙切齿,面红耳赤,为了不让师尊“身死道消”,“魂飞魄散”,也只能暂且屈服于李明觉的淫|威之下。
万般不情不愿地唤他师娘。
江玄陵的意思是,李明觉身子重,又入了冬,眼瞅着就要生了,不便在此时归山,恐生变故。
李明觉觉得有理,其余三人的意见不重要。便一致同意在此地再住上一阵子,一直等到李明觉生产结束。
如此又过了两月,在某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李明觉正裹着厚棉被,坐在廊下,一边喝着安胎药,一边指手画脚,指挥师兄们和小魔君帮他堆雪人。
一时说,顾师兄堆的雪人的脑袋像锥子,一时又让林景言去厨房拿胡萝卜给雪人当鼻子,甚至还吆喝着小魔君,让他拿个大扫帚,把庭院里的积雪扫扫,清整出一条路来。
三个人这阵子都是敢怒不敢言。
一来,江玄陵偏袒李明觉,偏袒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二来,李明觉快生了,即便要揍他,也得等他把腹中的孩子平安生下来。
哪知李明觉喊叫的声音一大,忽觉肚子一痛,那沉寂了九个月的肚子,突然就剧烈地颤动起来。
疼痛宛如潮水一般,瞬间将他淹没,林景言率先发觉不对劲儿,猛地凑近一瞧,见李明觉的羊水破了,骇得面无人色,赶紧大喊着,说师娘要生了。
江玄陵闻讯从屋里冲了出来,熟练地将李明觉抱了起来,放回床榻之上。
因为都是男人,对于生孩子没任何经验。在此之前,江玄陵就刻意跟镇子上的妇人打听过,若是家中孕妻临产了,要如何做。
眼下虽紧张,但并不显得慌乱,吩咐林景言去烧热水,顾初弦去找剪刀,顺便把屋里所有的柜子门都打开。寓意生产平安顺遂。
确保所有的准备工作都万无一失之后,江玄陵把三个人轰了出去,房门一关,在屋里亲自为李明觉接生。
外头风雪交加,三个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压根坐不住,在门口来回走动。
听着屋里李明觉撕心裂肺地嚎叫声:
“老天爷啊!生孩子太痛了!杀了我吧!太疼了!”
“江玄陵!等生完这一胎,我再也不要给你生孩子了!”
“呜呜呜,啊,啊,啊!妈妈!疼死了,疼死了!呜呜呜!”
“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上辈子奸|淫掳掠,这辈子生儿育女!”
而后就传来江玄陵低沉的声音:“不怕,明觉,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杀猪也没李明觉叫得这么大声罢?不就生个孩子,能有多疼啊?没准就是想跟师尊借机卖惨,李明觉最会来这招了!”
难得大冬天的,顾初弦还急得满头大汗,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也知道,女人生孩子,那是在鬼门关里走一遭,男人生孩子,那是在阎罗王的眼皮子底下蹦哒。
更让他自己都很气恼的是,又不是他的孩子,他在外头急得都快破门而入了。
“师兄,你别担心,师尊在里面。明觉不会有事的。”林景言从旁宽慰道,急得眼眶都红了,满脸愧疚道,“我对不起明觉,连他生孩子都帮不上忙。”
小魔君则是一边跟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一边破口大骂:“江玄陵枉为人师!居然害得明觉如此痛苦!他叫成这样,必定是疼到了极致了!”
说着,他要冲进去,林、顾二人眼疾手快,一人擒他一只手臂,将他摁住了。
顾初弦大声斥责道:“你跟着急什么?又不是你的孩子!你清醒一点!”
屋内,李明觉疼得要死要活,身下的被褥早已经被鲜血打湿了,整个人湿漉漉的,像是才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原来生孩子这么痛的,像是有把利刃,在他的肚子里乱搅,疼得他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像条临死的鱼,大张着嘴巴,呼呼地喘气。
好半天才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抓着江玄陵的手,沙哑着声唤师尊。
他疼得开始胡言乱语,死活说不要生了,再也不要生了。以前承诺过,三年抱俩,没出月子就给师尊再怀一胎的话,通通不作数了。
江玄陵绞着血淋淋的手帕,放入水盆中,很快就一片血红,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妇人教给他如何接生的法子。
见小徒弟疼成这样,眼眶竟情不自禁地红了。晶莹的泪珠滴落下来,啪嗒啪嗒的落在了李明觉的手背上。
江玄陵低声道:“明觉,都是师尊不好,倘若师尊知道,生孩子会要了你半条命,让你如此痛苦,师尊当初,绝对不会喂你吃孕灵丹。”
“师尊?你……你哭了?”
李明觉愣了愣,满脸不敢置信地捧着师尊的眼泪,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师尊哭。
也是师尊第一次为他掉眼泪。
原来师尊也会哭,眼泪也是这般晶莹剔透的。
攥在掌心冰冰凉凉的,像是拘着一汪清泉。
要不然怎么说他贱兮兮的呢,以前他总是想方设法,要让师尊为他哭,为他笑,为他哐哐撞大墙。
还因此闹出了不少笑话,每次都被师尊修理得痛哭流涕,哀声求饶。
眼下师尊哭了,当着他的面眼眶红红地掉眼泪,同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宛若谪仙的模样判若两人,真真就是有血有肉,有了感情的凡人。
李明觉亲手把自己的师尊拉下了神坛,现如今又痛恨自己,为何让师尊这么伤心。
“师尊,我不疼,一点都不疼,真的,师尊,不疼的,我刚刚是装的,就是想让师尊心疼心疼我………”
李明觉说着说着,鼻尖就酸了,抬手摸着江玄陵的脸,哽咽道:“师尊,你别哭啊,你一哭,就好像全天下都对不住你一样……我刚刚说胡话的,我还是愿意给师尊生孩子的,真的,师尊你笑一笑,你笑一笑,我就给你生五胞胎……我身体特别耐造……”
江玄陵低眉,竟忍不住笑了:“五胞胎……你也真敢想,兔子都没你能生。”
看见师尊笑了,李明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可他这么一笑,立马察觉到身下不对劲儿,猛地“啊”了一声。
屋里传来了响亮的婴孩啼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