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明觉最终还是忍住了,没对燕黎动手。
打这个人渣,他手还疼呢。犯不着,犯不着。
所以说,不要从垃圾桶里捡男人,有的人任啥优点没有,就一个脸长得好看,譬如燕黎。
“直到现在,我还是忘不了他,我舍不下他,我不敢相信,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燕黎这厮的酒量可以,就是酒品不怎么样,端起小儿环抱粗的大酒缸,仰头吨吨吨地往嘴里灌。
灌进去多少,李明觉不知道,反正从嘴里流出来的很多,把衣衫都弄得湿漉漉的。
瞧着哪里还有当初对待小景时的半分嚣张气焰,死了亲爹也没见他哭这么惨。
李明觉牙疼地想,自己到底因为什么理由,而把燕黎的命留到现在的,思来想去,他跟这厮也没什么交情,只是觉得让燕黎死了,太便宜他了。
人渣就是应该余生都在痛苦中挣扎忏悔。
“人死都死了,你即便现在痛断了肝肠,那也是毫无用处的,小景他不会知道的。”
李明觉小口抿酒,觉得这人间的酒水真是样好东西,小酌可以怡情,大酌可以忘情。
古人诚不欺我,酒后吐真言,自打小景死后,燕黎冷静得不太寻常。
这会儿流的眼泪,也不过就是鳄鱼的眼泪而已。自作自受,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李明觉反而比较担心,这厮会不会出尔反尔,说着不再打扰小景的生活,没准小景前脚才一降世,后脚这厮就跑去抢孩子了。
就以燕黎的癫狂来看,的确是有这方面的可能的。
李明觉悄悄地同江玄陵道:“师尊,有没有那种断情绝爱的药,要不然给燕黎弄点来,我怕他对小景不利。小景投胎之后,就是凡人了,可不似魔人那般耐折腾,万一燕黎魔性大发,我担心……”
还没等江玄陵开口,燕黎耳朵尖,听罢立马大声道:“我不要喝断情绝爱的药,我不喝!我不想忘了他,我也不能忘了他!我说过,不会再打扰他的,就一定说到做到!我若是做不到,就让我父死无全尸!”
江玄陵:“……”
李明觉:“……”
说起老魔君的死,他挠了挠耳朵,状若随口一问地道:“听闻,在我和师尊闭关期间,令尊不幸身死了?”
“死了,我杀的。”
“……”
“他被江宗主打伤,震碎了心脉,在魔界闭关修养,我得讯赶了回去,破关而入时,便见他正左拥右抱,肆意享用着炉鼎,嘴里还念着顾二的名字。”
提起这事,燕黎显得很沉静,好像在说一件特别稀疏平常的事情,甚至还详细地描绘了一番,他当时亲眼目睹的场景。
“那老东西人老心不老,试图与炉鼎们双修,来修复伤势,只是他年岁不小了,又重伤难行,身子虚,那根东西疲软得很,全程也没弄进去多少,一直湿漉漉地往外吐水,那炉鼎怕死,百般婉转迎合,又叫又嚷的,叫嚷得难听死了。”
江玄陵:“……”
李明觉:“……”
好像也没有人问过,其中的具体细节罢?
想不到燕黎还真是不把他们当外人,这等秘事都敢往外说,嘴上没个把门的。
李明觉尴尬地道:“那些细节就不用描绘了,说点具体的。”
燕黎道:“我以为你会想听,所以就特意说给你听的,怎么,你不喜欢吗?”
“……”李明觉把脸一板,满脸浩然正气地道:“我怎么会想听这种东西?我堂堂一个玄门弟子!”
燕黎道:“可你也不全然是玄门弟子,其实你骨子里与我这种魔族人并没什么不同……不对,你应该还是与我有些分别的,小景的父亲是魔族人,他母亲是魅魔,生下他来,便是半魔半魅,也正因此,他才生的那一身魅骨……”
“可这同我有什么关系?”李明觉满脸不解地道,“我怀疑你在指桑骂槐,并且已经抓到了证据,我劝你说话小心些— —看见这个人了没有?”
他抬手指了指身旁的江玄陵,昂起下巴,满脸得意地道:“他最开始是我爹,后来是我师尊,现在是我夫君,你若是惹了我,便是惹了他,他有一千种方法,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你不能这般待我,”燕黎摇头,满脸痛苦地道:“因为,我是你的……唔唔唔。”
话音戛然而止,燕黎突然发出了怪叫声。
李明觉不解地追问:“你怎么了?你是我谁啊?你好好说话!”
“唔唔唔。”
“他说,他是你的朋友。”江玄陵悄悄在衣袖中施法,从旁轻声道:“明觉很好,一直都很好。”
李明觉听了,忍不住笑道:“师尊才好,师尊才是一直都很好。”
燕黎:“唔唔唔。”
“师尊,他到底怎么了?酒喝多了?”李明觉看着燕黎努力说话,又说不出话来的模样,颇为嫌弃地道:“怎么还发出怪叫声?你们魔族人好生奇怪的。”
江玄陵并未开口,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燕黎看,以千里传音之术,同他道:“你已经知道了?老魔君告诉你的?”
燕黎满脸怒色地回道:“是,我都知道了!当初我和小景的孩子,的确死了。可那老东西怕我和他一样作恶多端,断子绝孙,遂摄了那未出世孩子的魂,将之送去轮回了。一直到他死了,他才把事情的真相告知了我!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明觉,就觉得他特别亲切,怪不得他跟小景年少时的模样如出一辙,他分明就是我和小景的孩子!”
江玄陵道:“你说错了,他只是那孩子的轮回转世,既不是魔,也不是魅,他从前是玄门弟子,现在是仙门名士,与魔族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也是江玄陵一直以来坚守的秘密。早在他当初领小徒弟回山时,便察觉到此番天机。
但当时并未勘破,只是后来知晓了燕黎和小景的过往,以及小景腹中惨死的,被燕黎亲手剥夺了生命的孩子。
才堪堪领悟过来,尤其是燕黎从第一次见到李明觉开始,就一直死缠烂打,蓄意接近。
明明燕黎曾经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像是强迫其他玄门弟子一般,占有李明觉,可他始终没动手。
对李明觉百般维护,甚至都超越了对小景的偏爱。
这分明不是把李明觉当成小景的替身,而是来自于血缘关系的牵引。
也就是说,李明觉的前世,其实就是燕黎和小景未出世的可怜孩子。
还未在小景腹中成形,就被燕黎亲手用剑柄捣碎的孩子。
这也就说得通了,李明觉为何对双修之事,如此热衷痴迷,因为他骨子里就是魅魔,天性如此。
江玄陵正是知晓李明觉天性如此,才放纵他一次又一次放肆。
就譬如现在,三个人面对面正喝酒谈天,李明觉表面上一本正经,满脸的浩然正气。
实际上已经悄悄脱掉了鞋袜,在桌子底下,用脚勾着江玄陵的腿,还故意往他腰腹之下蹭了过去,还恶意十足地踩了踩。
“此事不必告知于他,他不会想知道的。”
江玄陵如此道,抬手抓住李明觉不安分的脚,随手变出一根羽毛,在他脚心上,来回轻轻地扫。
“呜!”
惊得李明觉身子紧绷,下意识缩回脚,可脚踝被江玄陵死死攥着,根本缩不回来。那羽毛又软又轻,每一下都似乎挠到了他的心尖。
脚趾头都吃力地蜷缩起来,两手死死抓着身下的坐垫,没一会儿就冒出一层热汗来。
燕黎眉头一蹙,察觉到了李明觉的异样,怒问道:“你对明觉做了什么?他可是我的儿子!你若敢欺负我,我便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江玄陵不语,用羽毛在李明觉的脚心重重扫了几下,这才将手松开。
并未开口,仍旧以千里传音之术回道:“他是本座捡回来的,如果一定要说他是谁的孩子。他也只能是本座的孩子。你没有资格教训本座。等你有朝一日,能打赢本座,再来同本座探讨,明觉到底是谁的罢。”
语罢,江玄陵起了身,见李明觉还坐在地上揉腿,便道:“还不走么?”
“走,走,我腿麻了,我先揉一揉……师尊等等,师尊等等我呀!”
李明觉赶紧把鞋袜穿好,从地上一跃而起,三步并两步凑了过去,抬手抓着江玄陵的衣袖,笑嘻嘻地道:“师尊,等等我。”
燕黎也跟着站了起来,上前作势要抓李明觉的手腕。
被江玄陵一挥衣袖,便推开了数步之远。
“我们得回天玄山了,出来太久,孩子们又该哭了。”李明觉想了想,又告诫他道:“我和师尊会时刻关注小景,你别妄想再动小景一根毫毛了。”
“可我……还是忘不了他,在我心里,他就是轮回了百次千次,他仍旧还是当初的那个小景。”
燕黎突然发现自己能够说话了,忙上前一步,有些紧张地试探道:“你说对吗,明觉。”
“我并不这样认为,一个人若已转世轮回,就是全新的一个人了,即便拥有前世的记忆。也再不是当初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