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申的手，扶在杯沿上，杯中滚烫的茶水，在他手边漾出一层层的水花。
他咽了一口唾沫，“对，是有生活补助，一个月10块钱，吃饭应该没问题的。”
韩林申尽量让自己镇定一些。
“我也想为以后的生活，多积攒一些。”
温玉珠虽然坐着，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势看着韩林申。
“小韩，你跟着我也有大半年了。我觉得我待你不薄吧？一个月42块的工资，赶得上好多大厂的中层干部了吧？”
韩林申喉头翻滚，心口起伏剧烈。
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下半年打算开第三家店的。如果效益不错，年前我还打算在淮海开店。”
韩林申继续强作镇定，他抬眼看向温玉珠，“温老板，你的意思是不让我考大学了吗？”
温玉珠被他气笑了，“小韩，老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不为。你现在把你的兜掏出来，让我们看看呗。”
韩林申浑身一颤，手已经贴在兜上。
他的神情，他的动作，让一切都不言而喻。
“就是你！”江妮呸了一声，“原来你就是内鬼！亏着玉珠这么信任你！还让你当经理！”
韩林申心头猛地一抽，整个人的脸色急剧变白。
“掏出来，别逼我亲自掏你的兜。”温玉珠语调不变。
韩林申哆哆嗦嗦，掏出兜中的信封，抵在桌面上。
“温老板，对不起。”
温玉珠拿过信封，两指一撑，信封里躺着150元钱。
温玉珠笑笑，声音有些发涩。
“我的配方就值这点钱么？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韩林申低着头，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全告诉了温玉珠。
自从温玉珠明确表示不加入餐饮协会后，赵万年就隔三差五的往汉堡店里钻。一来二去，和店面经理韩林申有了交情。
韩林申把温玉珠的配方，以150元一份的价格，卖给了赵万年。
一共卖出去了6份，最近一次，就是温玉珠为开新店准备的新款，爆浆牛肉汉堡。
“他自己开店了？”
温玉珠明知故问。
韩林申点点头，“对，就是麦杰汉堡。一共开了三家店。”
果然，温玉珠又笑了一声。
江归看在眼中，心里难受极了，这都汉堡的配方，都是温玉珠反复试验琢磨出来的。竟然被韩林申为了一己之私，卖了。
江归上前，敲了敲桌面。
这一声，震的韩林申直接抖了一下。
“你干出来的事情，已经够你蹲大牢的了。”
韩林申一下子哭了出来，手足无措起来。
“我，我卖了一次。其实大学第一年的学费生活费都够了！我就不想卖了，但是赵万年说，我要是不继续给他提供，他就要来告诉你。让我身败名裂！”
“借口。”
江归齿间迸出狠厉。
韩林申抽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不是找借口！”
他泪眼汪汪的看向江归，“其实，温老板跟我摊牌时，我的心就像悬在空中突然落地了一样。你们也许不信，但是我真的感觉到了安心！这几个月我太难受了！我憋的要死了！”
江归没说话，他看着温玉珠，替她不值。
“小韩，其实这件事，我可以报警的。”
温玉珠把手中的信封拍在桌上，“算了，拿走，你也走吧。”
韩林申一怔，顿时泪流满面，他的嘴唇翕张，“为什么？报警抓我啊！你想让我一辈子难受吗？”
温玉珠摇摇头，“走吧，趁我还没改主意。你还年轻，路还很长。”
江归突然觉得，这句话不像是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能说出来的。
“温经理，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别让我这么走好吗？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我帮你把赵万年引出来？好吗？”
韩林申身子微微弯曲，几乎要跪在温玉珠面前了。
“我不会信任背叛过我的人。”
韩林申绝望的看着温玉珠。
他的身子一抖，像过了电似的，直奔温玉珠冲去，却被江归抢先一步，死死拦在他们中间。
“我想起来了！赵万年，赵万年他有一次请我吃饭，还有一个男人也在场，姓周！叫……”
韩林申急切的回忆饭桌上的事情。
他的眼前突然一亮，“叫周佑君！”
后面的话，江妮完全没有听清，当她听见“周佑君”三个字时，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
“麦杰汉堡现在的总经理。还有，还有。麦杰汉堡并不是这两个人投资的，他们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老板，姓霍！姓霍的，从没有露过面！”
她紧紧拽着温玉珠的胳膊。
温玉珠很镇定，她并不害怕这些勾当。
当初，赵万年三番几次上门让她入会，她就有预感，赵万年一定是想从她这里谋些什么。
让她想不到的是，赵万年竟然勾搭上了周佑君。
“你是什么时候见到的周佑君？”温玉珠问。
韩林申闭着眼睛，使劲回忆，他面色痛苦，就像要把自己脑浆子扯出来一样。
“4月3号，就是那天！”
周佑君在看守所被关了三个月，4月份，周佑君出来还没几天。
难道在看守所时，赵万年就已经和周佑君勾搭上了？还是周佑君出了看守所，他们才相识的。
或者更早一点，周佑君和赵万年原本就是认识的人。
温玉珠想着想着，有些出神。
江归走到江妮身后，把手搭在江妮肩头，一股暖意从江归的掌间泄出，缓缓地流淌在江妮心头。
“我没事儿了。”
江妮在弟弟手上拍了拍，她跟在温玉珠身边这几个月，心智已经渐渐变强。
除了刚听见“周佑君”三个字时，有些惊慌无序，接下来的每一秒钟，她都在慢慢变稳。
温玉珠走到柜台，拿出了纸和笔，还有印泥，抵在桌子上推到韩林申面前。
“你把你说的这些都写下来，然后按手印。你就可以走了。”
韩林申痴痴地看着温玉珠，恍如隔世，就像他们的相识，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
“你真的不报警抓我？只让我写个材料？”
温玉珠点点头，“你并不是我的对手，也不是我的敌人。没必要。”
韩林申泪如雨下，坐在座位上抱头痛哭起来，他狠狠地在腿上锤了两下。
江归把温玉珠拉到一旁，留下江妮看着他写情况说明。
两个人站到了厨房，温玉珠时不时的瞥看韩林申。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江归补了一句，“不论你要做什么，我都必须参与！不准不叫上我。”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