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高升。
露水都被蒸腾完了。
阳光直接越过洞穴相拥着的两人，跑到了顶上去。
洞穴里闷热的空气，直接将两个人熏醒了。
肖尧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天色，又将颜容与重新揽进了怀里。
昨晚两个人傻乎乎的，你手拉我手，你眼看我眼，眼瞅着天都要亮了，才怀着激动的心情睡了。
这一觉醒来，肖尧觉得没趁着气氛美好，干点什么，实在是太亏了。
亏都亏了，那就抱着美人多睡一会儿吧。
人迷迷蒙蒙的，又睡了半个时辰，实在闹不过打鼓造反的肚子，只好爬了起来，做顿早午混合的饭。
颜容与嗅着肖尧身上的清香，睡得沉稳，一觉醒来，已经可以吃饭了，连洗漱的水，都是微温的。
在这简朴的环境里，简直幸福到令人嫉妒。
“饿了吗？”肖尧见他洗漱完，脸上还带着湿润的水汽，就将手中的鱼粥递给了颜容与。
颜容与坐到了肖尧旁边：“嗯。”
鱼肉不腥，还很香滑，更重要的是，鱼骨已经被剔去了，不用担心噎着。
除了鱼粥之外，肖尧还抓了只野鸭，做了蜜汁烤鸭。
饱餐一顿之后，他们就往山的深处去了。
山里雾更浓，十米开外的东西，已经是看不清楚了。
在这样的地方，耳朵和感觉，可比一双眼睛重要多了。
碧云山脉，大多是少有人闯的地方，一切原生态，连路都要自己开辟，才能进得去。
肖尧拉着颜容与的手，一直都不敢松开。
他们俩要是分开了，那可真不好办了。
“难怪他们都不相信，我可以把重山香摘到。”肖尧轻笑了一声，“按现在这种苛刻的条件来说，能拿到重山香，身上修为起码需要到六合界？还是七复界？”
“碧云山是黑林宗天然的屏障，自然不会太容易了。”颜容与闲庭信步一样走着，似乎脚下的碎石乱草并不存在，他走的是哪里的青石板路一样。
“那要是他们自己要进去，又或者说要出来，那岂不是很麻烦？”肖尧看到枝叶上爬过一只蝎子，蝎子将一条手指粗的蛇给夹断了。
颜容与伸手撩开了挡着的枝叶：“黑林宗也有通道，直接通到镇上，只是通道内有长老把守，没有宗主命令的人要出去，那就只能打赢长老了。”
枝叶被松开，往后一弹，将一只准备从树上跳下来袭击的小虫，直接拍到了后面的树干上。
肖尧身上带着的药包，发挥了它的作用，一般的小虫，都不会随便靠近。
除非是那种特别厉害的。
“还有就是可以征服黑林岛上徘徊的猛禽异兽，或者征服哪只海怪，让它们带着出去。”颜容与补充道。
肖尧想了想，那些连硫酸一样的浓雾都不畏惧的海怪异兽，觉得这条路不太可行。
颜容与看了一眼肖尧的表情，明白他心中所想，便道：“倒也不是从来没有人能够做到，只是寥寥无几罢了。”
“有人曾经做到过？”肖尧觉得很惊讶。
颜容与应了一声，却也没说是谁。
“这么说来，你的巨隼会不会有危险？”肖尧想起了那只威武的黑羽巨隼。
“不会。”颜容与用脚尖挑起一颗石子，往前踢去。“它就在这里出生，这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浓雾中，有重物倒地的声音传来。
“你也是黑林宗的人？”肖尧之前听佘叔说过，肖尧年纪轻轻，就要承担一家之主的职能，那些叔叔伯伯，还都各怀异心云云。
颜容与的脚一顿，轻应了一声，问道：“怀远介怀吗？”
“不会。”山间的路非但不好走，还处处危险，好不容易看见了一处平坦点的地方，肖尧长舒了一口气。
要真按他们这个走法，怕不是要猴年马月才能爬到浮云峰峰顶去。
颜容与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道：“怀远累了？要不让黑羽巨隼来驮你上去？”
肖尧：“不用，我不累的。而且此行要是连半座山都没爬过，回去说出来也容易惹人怀疑。更何况，我这么走了一趟之后，觉得体内的灵力，反而有波动了。”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好事。”颜容与也没想到，爬座山也能有这样的效用。
肖尧从灵府中取出凉开水来，将盖子旋开，递了一琉璃瓶给颜容与。
之后，他自己拧开一瓶，咕咚几下，就喝光了。
深山密林，其实有很多花草树木都长得异常漂亮，还有一些珍稀的灵植。肖尧和颜容与认出之后，就会用小铲子把它挖了，栽种到肖尧的灵府里面去。
体内灵力越充沛，肖尧的灵府种植面积就越大，灵泉现在出水量变大了，但是池子和泉口毫无变化。
有好些珍稀的灵植，肖尧都拿了种子，给栽种到灵府里去，用灵水浇灌，看能不能养活。
别看他理论一箩筐，但是种植这种事情，他还真没下过几次手。
小时候，他可是把仙人掌种死的风云人物。
唉，往事不能再提。
羞死了。
幸好灵府里面的灵田，只需要把植物种下去之后，就不用管了，还附带将普通植物转换为灵植的神奇功能。
“我们走了一个下午，是还没翻过这个山头吗？”肖尧将两个琉璃瓶重新丢了回去，抹了把嘴。
颜容与肯定了他的想法：“没错。”
“寻常修士要是入山，也会这样，用两条腿爬过去吗？”肖尧很好奇。
颜容与点头：“在人迹罕至，异兽遍地的山里，没有体力比没有灵力要可怕得多。”
那倒也是，没有体力的话，当场做个屏障，再戴个隐匿气息的面具，就地画阵，还能自救。
这要是没有了灵力，连阵法都调动不起来，那才叫要命。
要想从空中而去，那就必须小心飞行的猛禽。
实在是太难了。
肖尧用木棍撑着，一手勾住树木借力，一边蹬脚往上走。
树木也不全是正常的，有些身上长刺，有些带着毒汁，还有一些分泌粘液将人粘住。
肖尧还得去分辨一二，不能随便下手去摸。
有些地方，草叶密集，却不是有土的，而是一条深沟。
要是不小心，一脚踩下去了，扭到脚是小事，要是整个人滑下去了，那就生死未卜了。
林中的异兽，也在暗中虎视眈眈，垂涎欲滴。
要不是颜容与将自己身上威压展开，这群异兽，早就扑上来，将修为更低微的肖尧，给撕碎了。
好不容易，就要爬到顶峰了，他们却要下去山谷，走几里路，再翻两座山，才能到浮云峰。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肖尧看着那陡峭的坡度，决定坐下歇一会儿。
“累吗？”肖尧又开了一瓶水，递给了颜容与。
颜容与接过，摇了摇头。
“这可真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啊。”肖尧看着脚下云雾缭绕一片，不由得感概。
以前净是背书，当真的经历看见的时候，心中感触就完全不懂了。
“怀远似乎很有感概。”颜容与慢条斯理地喝着水，和肖尧的一口闷完全不同。
肖尧笑道：“或许是站在开阔的地方，人的眼睛、身体还有思想，就会互相影响，看问题也更清楚一点。”
“只可惜山有浮云，遮蔽双眼，有时，哪怕站得高，也看不远。”颜容与将瓶中的水喝完，递给肖尧。
多少人身居高位，却是个“何不食肉糜”的主？
他们掌握的手段，只为提高自己的地位，全然没想过普通老百姓的生活。
肖尧摆了摆手指：“非也。浮云遮掩，要么，我们没等到晴天；要么，我们站太高了，与浮云比肩了，所以就看不清众生了；要么……我们爬错山了。这个世界，总有一些人是清醒的。”
颜容与眼神一动，定定地看着肖尧。
“怎么了？”肖尧思忖着，他也就是有感而发，不至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颜容与道：“那怀远觉得，清醒的那人，可能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
“不能。”肖尧果断道。
颜容与蹙眉：“为何？”
“历史之所以往前走，越走越美好，那是因为一群人的努力，而不是一个人的功劳。”肖尧也不知道，颜容与为什么突然和他讨论这个。
不过既然颜容与问了，他就会认真回答：“个人英雄主义最终只会演变成个人思想的极端，只有一群可爱的人，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坚持不懈，永不服输，才会盛世自来。”
颜容与垂眸思索了一阵。
肖尧也不着急。
他们办公室，以前有个研究文史的老师，经常会提出各种疑问，让大家探讨，他自己就在旁边，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我明白了，多谢怀远。”颜容与的态度，忽然就郑重起来了。
肖尧还没适应，他又变回来了。
“我们下山吧，再晚一点，就看不清路了。”他侧头向肖尧看来，“若是怀远摔了，心疼的，岂非是我。”
肖尧：“……”
行止他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下山的时候，碎石一直咕咚咕咚往下掉，看得肖尧忍不住往后仰。
他依旧要扶着路边的树，借力往下踩。
有些碎石和山连接不紧密，一踩就会往下滑。
肖尧都不敢贸然将重心寄托，只能一点点踩稳了，才往下走。
这要是遇上个恐高的，这陡峭的坡度，直接就能把人给吓晕过去了。
颜容与虽然看起来病弱，但是姿态可比他从容多了。
肖尧看得羡慕，想要尽快破除封印的心情，又急迫了一点。
脚踏上实地的时候，肖尧感觉自己双腿像面条似的，站都快要站不稳了。
他扶了路边的一棵树，坐在巨石下面，锤了锤自己的腿。
好半晌，把那石头都坐热了，双腿终于恢复了正常。
此时，暮色四合，太阳都要看不见头了。
一阵摩/挲声响起。
好像有什么东西，贴在地面，匍匐着，朝他们靠近一般。
“小心！”
刀锋一闪，血红色的荤腥液体，溅在了肖尧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