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凌风走了之后,院子里都安静了几分。
一时之间,肖尧还有些不习惯。
只是没过多久,安静就被打断了。
“你这题,是不是做错了?”颜容与看了小小一眼,语气少了几分刻薄,多了几分关怀。
小小疑惑地看他:“你今天吃药了没?”
“谢谢小小关心,南星开的药,我已经吃掉了。”颜容与朝她露出了个称得上是温润的笑容。
小小搓着自己的手,试探道:“你被怀远附身了?”
颜容与还是带着那微有温润的笑,摇了摇头。
他们家宗主,不太对劲。
小小警惕地挪了挪屁股,决定要远离这个人。
“怎么?累了?要不要歇息一会儿?”
颜容与还顺手倒了一杯茶,推到小小面前来。
小小皱着眉头,看着那杯水,怀疑里面是不是下了什么不致命的毒药。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将茶杯推了回去:“不用了。”
她重新将笔拿了,修改答案。
没过一会儿,颜容与修长而瘦到只剩一层薄皮一样的手,伸了过来,指着她刚刚写的答案。
“又错了。”语气里的温润,又多了两分,和肖尧更加像了。
小小以自己过往的经验来判断,他们家宗主,可能是撞邪了。
她瞥了一眼,坐在旁边陪着其他四人做功课的肖尧。
肖尧从不打扰他们四个,错对与否,都让孩子少年们自己把握,只是过后,他会教大家如何找到自己的错误,并且改正过来。
现在,他拿着笔,是在计算阵法的通用规律。
“嘘。”小小朝着肖尧叫了一声。
肖尧没叫着,先把丁丁给叫了。
“你在做什么?”丁丁疑惑看她。
小小挡着自己的嘴巴,做了个口型:“宗主是不是被谁附身了?”
丁丁看了一眼表情和行为都很异常的颜容与,估摸着是那日怀远这后生,和他们家宗主说的话,奏效了。
于是他摇了摇头,重新写自己的作业,不再看小小了。
小小惨遭“抛弃”,异常愤怒,差点又把笔给折断了。
她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看向颜容与。
颜容与朝她露出了个清浅笑意。
柔得像春水一样,不对劲。
小小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将答案重新算了一遍,改正了,又继续往下做。
做到最后一题的时候,颜容与也没再出过声。
小小很满意,现在她修改答案的次数,可真是越来越少了。
她将卷子放到了一边,准备练功打坐。
眼睛无意瞥过颜容与,一个馊主意瞬间涌上了心头。
小小拿起了刚刚的那杯水,朝颜容与一笑,喝了下去。
嘴巴鼓得像青蛙一样的她,噗……朝着颜容与喷了过去。
最近天气闷热,颜容与连揣手的动作都改了,成天拿着自己的红骨黑扇,
小小那嘴巴一嘟,扇子就“唰”地打开了。
茶水被溅了回去。
然而,颜容与的衣裳下摆,还是难以避免地沾上了水迹。
他的脸一沉,咬牙切齿道:“小小!你是不是皮痒了!”
小小一抹脸,释然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就说嘛,你怎么突然改性子了。”
颜容与伸手去抓她,将她吊打了一遍。
小小一边叫着逃跑,一边在心里腹诽,这厮明明可以用屏障挡着的,却只用扇子,分明是在找借口虐她!
被吼叫声惊到了的肖尧,抬眼就是这样一个父不慈女不孝的场面。
肖尧:“……”
孩子难教,家长也好难教啊。
就在这时,传讯玉简亮了,佘叔的脸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看见两个大小孩子在打架,佘叔半点惊讶也没有,还是一脸乐呵。
肖尧:“……”
感情这俩还是惯犯,只是一直掩盖得严实。
“怀远啊,真是辛苦你了。”佘叔笑眯眯地说道。
身后的花盆飞起,又被一只手接住,按了回去。
打得那叫一个寂静无声,不伤周围分毫。
一看就知道经验丰富。
“对了,南星这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你和丁丁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什么计划?”小小冒出个头来,眼神灼灼地盯着佘叔。
佘叔从容地瞥了旁边一眼:“哎呦,那女娃又开始了,我先过去看一下。”
说着,就将传讯玉简给关了。
小小犀利的眼神转向丁丁:“什么计划?”
丁丁咳了一声,抓了抓脸:“也没什么,就是……帮宗主拿魔羽花的计划。”
小小愤怒了:“你上次不是说没想法?”
丁丁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我有吗?”
“哼!”小小抱着手臂,坐到了桌子上,“什么计划?说来听听?”
“现在还不能说。”丁丁觑了她一眼,“说了就不管用了。”
小小幽怨地看着他:“所以,计划里没有我?”
“不啊。”丁丁摊手,“计划里当然有你,只是轮到谁干什么的时候,我们才会知道。”
言下之意就是,整体计划只有佘叔知道,问他也没用,他也是接到了任务之后,才知道自己的那部分计划的。
小小哼唧了几声,勉强将他放过。
“佘叔让我们做什么?”小小问道。
肖尧见丁丁为难,主动接过话来:“需要你们装作心情不好。”
小小:“???”
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
佐临脚步匆匆地跑了出去。
流水一样的医师,被请到了思远院。
他们一脸激动而来,垂头丧气离开。
佐临在门口拉着一位医师:“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医师长叹了一口气:“老夫确实是没有办法了,要是有办法,老夫还能不救吗?医者仁心!何况你们的诊金那么高,谁还和灵石过不去了?”
佐临克制地松开了钳制医师的手,垂下头来。
等医师走远了之后,他一拳捶在了墙壁上,平复了好久的情绪,才若无其事地进了院子。
“生病?”肖弘奕转过身来,看向汇报的属下,“什么病?”
“听说是从娘胎就带着的病,复发了。”
肖弘奕思考再三:“去看看情况。”
“你感觉怎么样了?”肖尧用温水打湿了帕子,给颜容与擦了擦额角冒出来的汗珠子。
颜容与躺在床上,一脸惨白,就连嘴唇都泛出了灰白的颜色。
“我没事。”颜容与从被窝里伸出手来:“吓着你了?”
肖尧摇头。
颜容与握着拳,咳了几声,掌心就沾了一片血迹。
院子外,有脚步声响起。
佐临赶紧跑出去看,一见是肖弘奕,嘴角那点子笑意,就勉强多了。
“原来是肖城主。”
肖弘奕抱拳道:“听闻宇嵘先生病了?”
佐临点了点头:“旧疾而已,并不妨碍。”
“宇嵘先生在舍下生病,肖某也很是自责,不知道能不能进去探望一二?”肖弘奕话说得客气,佐临也不好拒绝。
肖弘奕一路疾行到颜容与的床前。
看到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肖弘奕的眼神闪了闪。
“宇嵘先生。”肖弘奕先行了个礼。
肖尧一看肖弘奕来了,赶紧让到了一边,垂着眸子。
肖弘奕看了他一眼,就转向颜容与了。
颜容与坐了起来:“肖城主。”
“宇嵘先生的脸色,看起来……”肖弘奕欲言又止,“医师怎么说?”
颜容与轻笑了一声,语气还是那样轻狂:“短时间内,还死不了。那群庸医,也不配给我治病。”
“那也是。”肖弘奕也跟着一笑,“宇嵘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肖某,肖某一定竭尽全力。”
“哦?是吗?”颜容与侧头,笑看着肖弘奕。
“自然。”肖弘奕带着笑意,看了回去。
颜容与握拳咳了几声,用手上的棉帕将血慢慢拭去:“那等宇某好些了,再找城主好好聊聊。”
“不急不急。”肖弘奕摆手道,“等宇嵘先生好起来了,再说不迟。”
颜容与嗤笑了一声,不再说什么了,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佐临见状,将肖弘奕客气地请了出去。
肖弘奕出了院子,就客气地对佐临说道:“小兄弟回去照顾宇嵘先生就好,不必多送了。”
佐临也懒得和他多客气,转身就回了院子。
一步也不带多留的。
肖弘奕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院子一眼,轻笑一声走了。
他一路回了自己的主院,入了书房。
坐在书案前思忖许久,肖弘奕还是提笔写了个悬赏令。
悬赏令的内容,是遍寻天下良医,酬劳不菲。
将悬赏令给了属下去发布之后,肖尧就负手走到廊下,看着青天白云,眯了双眼。
“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什么招?你这叫”损己不利人”招,妥妥的伤敌没有,自损八百。”小小叉着自己胖乎乎的腰身,气愤地说道,“按我说,迂回就是个屁!直接把肖弘奕杀了,夺他灵府,不就解决了!”
丁丁眼角一抽:“你以为肖弘奕是个三岁孩童还是笨到你说战,他就一个人迎战了,而且,在世人眼里,他肖弘奕治理有方,陵水城日益繁华……”
丁丁看向小小,没好气地说道:“你说杀就杀?”
小小“啧啧”了几声,暗道真是麻烦。
肖尧这时候,捧着药碗来了。
他们也就闭了嘴,没再多说什么了。
这是肖尧第一次见颜容与被反噬时候的样子,也实在被他吓得不轻。
“行止,先吃药。”肖尧已经用冷水将药坐温了,这会儿正适合喝。
颜容与接过药碗,将药一饮而尽。
闻着就让人忍不住皱眉的药,他喝得像白茶一样平静。
肖尧心疼得不行,哄小兔几一样,给他含了块蜜饯。
他也实在没想到,计划居然要利用颜容与的反噬做文章。
这可都是实打实的伤。
“我没事。”颜容与反过来安慰他,“拿到魔羽花,彻底根治更重要。”
肖尧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心疼一个人时候的情绪,要掩盖起来,还是有些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