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跑进来的脚步声，打断了肖尧的不切想法。
“少爷！”金鱼总是人未至声先到。
肖尧看他手里跨个大篮子，就知道南星的研究应该是有成果了。
那可不么，他最近连上课，都在研究如何调制牙膏沐浴露。
幸好那一群小崽子并不是真的小崽子，谁也没有去管他上课为什么不务正业。
横竖颜容与和肖尧不在，他们上课也多是做做样子。
总比被压在阵法里头反思要强。
美中不足的是，那个压沐浴露的泵，做得不是很成功，会有沐浴露从缝隙里流出来，所以最后只能选择普通瓶装的版本。
沐浴露比香皂更加润泽，洗完之后不会觉得干，佘叔觉得沐浴露的价格可以做更贵一点，甚至用琉璃装起来，成为高端产品，专门向富商和宗门出售。
这个肖尧就不管了，他只管提供方子和思路，落地投入市场的事情，归佘叔处理。
技术之外的事情，他脑壳痛。
将思路捋顺之后，佘叔就拉着金鱼一块走了。
金鱼眨巴着眼睛：“我还要给少爷做饭呢。”
“没事，我们少爷找你们家少爷有大事，你呢，就跟着佘叔回去，找叮当一起玩。”佘叔笑眯眯地拉着金鱼说道。
金鱼还是有疑问：“那少爷的晚饭……”
“哎呦，怀远能搞定的。”
“可是……”
“没有可是。”
“……”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远。
肖尧好奇地看向颜容与：“颜兄找我有事？”
大佬有钱又能打，找他能有什么事情？
“嗯。”颜容与垂眸，心里无数借口一闪而过，但是都觉得不好用，被他舍弃了。
最近他深受对肖尧奇怪的感觉所困扰，原本是打算少点来找他，说不定这种感觉就会自动消散。
没想到最近没有每日黏在一起，反而更加思念了，只要有人一邀请他过来，他二话不说，就会顺从自己的心意，跟着过来。
佘叔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找他聊了一晚，弄明白了他的想法之后，简直哭笑不得。
可有些事情，并不是他说，颜容与就能够明白的。
最好，是让他自己发现。
佘叔便说，只要他多和肖尧呆在一起，就可以看清楚自己的心。最好是能和肖尧单独呆在一起，他就更容易看清楚，自己到底对肖尧是个什么心思了。
只是，他那些心思，在此过程中，不得按捺。按捺好自己的一举一动，莫要吓着肖尧就好了。
颜容与活了二十多个年头，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像此刻一样呆笨过。
他撑着额，干脆直接说道：“想和你呆在一起。”
肖尧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颜容与说了什么？
小兔几捧着手，一脸孺慕地看着肖尧：“兔几也想和爹爹呆在一起，爹爹身上好闻，睡觉香香。”
原来是这个原因？听佘叔说，颜容与身上伤势发作是很可怕的，总是一宿宿的睡不着。
难怪他总是会一副懒散地半躺着的状态。
不过，他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吗？还能助眠？肖尧抬起手，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他怎么就没闻着？
肖尧疑惑地看向颜容与。
颜容与点了点头：“怀远兄身上，确实有一股很温和的气息，令人安心。”
不知为什么，对上颜容与那一双深邃的眼睛，肖尧会感觉有点不自在，就像是春雨湿了轻衣，贴在脖子上的感觉。
肖尧赶紧转移话题：“你们今晚想要吃什么？”
小兔几用小脸蛋在肖尧手背揩了揩：“只要是爹爹做的，兔几都喜欢。”
哟，小家伙还挺会哄人开心的。
肖尧乐得用手指轻轻捏了一把他的脸。
颜容与静静地看着肖尧笑弯的眉眼，沉思着。
只是最后，他们还是没有留在家里，动手煮东西吃。
颜容与召来了一匹黑色的飞马，带着肖尧到了天水镇上。
天水镇今晚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满镇灯火通明。
他们在镇牌坊不远处下了飞马。
“这是？”肖尧看向颜容与，想要一个答案。
“今晚是修士的夜集，你可以到处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买的。”颜容与掏出半张兔子面具，递给肖尧。
“夜集鱼龙混杂，戴个掩盖面貌和气息的面具，会安全一些。”颜容与解析道，他也掏出了半张狐狸面具，戴到了脸上。
两张面具都是白玉质地的，看起来很是漂亮，但是一戴上之后，就会完全忽视掉对方的气息、声音、身形和容貌，确实非常神奇。
“这面具是佘叔制的，只有修为比他更高的人才能看破，你大可放心。”怕肖尧担心，颜容与又补充了一句。
肖尧觉得颜容与今晚话还挺多的，不过这样也好，与外界多一些沟通，就不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觉得此外一切无趣，活与不活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要不是佘叔说颜容与失去了活着的欲望，肖尧还真的看不出来，这个人居然会这样认命，不给自己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为什么这样看我？”颜容与觉察到了肖尧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莫名有些……悲悯。
他在悲悯他什么？颜容与抬眸望尽肖尧眼底。
“我在想，颜兄和几个孩子，好像都经历了很多的事情，总觉得你们幼儿不似幼儿，少年不像少年，有一种世事沉淀许久的……”肖尧想了很久，总觉得找到的词都不适合，只好将其概括为，“感觉。”
颜容与眉睫一眨，他没想到肖尧对情绪会这样敏感。
“走吧。”颜容与只是说道。
当事人不想说，肖尧也不勉强，来日方长，等他们关系更好了，总有能助他解开心结的一日。
小兔几站在肖尧肩上，摸了摸肖尧脸上的面具，心里开心得很。
爹爹戴上了面具之后，就和兔几一样了。
小兔子开心得扭着屁屁蹦了两下。
他们走进了镇里。
穿过牌坊，就是天水镇的主街，也是天水镇上最长最繁华的一条街。
普通小商贩晚上收拾好回家了，修士们就开始拿自己出门历练，或者攒着的物件在两边摆了起来。
从街头到街尾，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戴着面具。
在镇里摆卖，是有宗族管控的，如果在里面闹事，很容易就会变成当地宗族的记恨对象，不利于以后交好。
一般来说，不会有修士傻到在摆卖的时候动手。
但是一旦出了摆卖的镇，修士之间的生死切磋，只要没有危及管辖之下的普通老百姓，或者当地的宗族子弟和他们交好的宗族子弟，一般是不会被管的。
这么一来，就有很多人在买卖了某件商品之后，被杀越宝。
可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谁也不会真的袖手等死，掩盖气息和形容的面具，因此而诞生。
不过保命而已。
两边商品琳琅满目，肖尧都快看不过来了。
小兔几虽然有先天修为和一些传承的记忆，但是毕竟是第一次接触这繁华世界，和肖尧一样看花了眼。
颜容与背着手，走在他们身后。
他对自己今晚的定位异常明晰，就是护卫。
虽然肖尧不是什么娇花，但在颜容与眼里，还是……挺脆弱的。
街上还有很多背着各样武器，或者带着宠兽的修士，肖尧一来，就看到有一个修士花了大手笔，用三十一颗一品灵石买了一块黑不隆冬的原料。
那大概是什么锻造武器的好材料吧，旁边很多人都露出了垂涎的眼神。
“没想到这天水镇上居然会有黑钻金石。”
“那人居然能够把一整块黑钻金石买下来，看来修为也不差。”
“黑钻金石本来就是最坚硬的原料，不整块买，上哪找人劈开去？”
“那也是。”
“不过我看那人修为确实很高，不是一般的人。”
“你又知道？人家不是戴了面具吗？”
“你看他背上那把剑，那再怎么着，也是黑石。再说了，寻常修士，能有花三十一颗一品灵石的大手笔？”
“说得也是，说不准是哪个大门派的。”
“不过他好像已经被盯上了？”
肖尧听着身后两个人的私语，远远朝那将黑钻金石收入灵府的人看去，他两边的屋檐上，好像都跟了一个人。
不过看那人不疾不徐的脚步，也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修为高强，有恃无恐。
“若是他在镇上就把黑钻金石打成武器，是不是就会安全一些？”肖尧看向颜容与，有了一把神兵利器，那些人再怎么着都要忌惮一些吧？
“说不准，看他修为。”颜容与对旁人的官司没有什么兴趣。
肖尧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没怎么出过凤岭村，说句不好听的，他自己都认为自己没见过世面，半点江湖经验也没有。
不趁机多打听打听，他都怕自己有朝一日出门，被骗了还帮别人数钱。
“怎么说？”肖尧追问道。
“实力、潜在规则，以及……”颜容与顿了一顿，像是想到什么事情，淡漠地勾了勾唇角，“人性，看哪一方占据了高地。”
肖尧一直知道颜容与的容貌秾丽，他的秾丽不是异域那种大刀阔斧的秾丽，而是笔尖青锋，劲扫而过的秾丽，精神时像是气质清贵的公子，倦懒憔悴时，也自有翩翩贵公子的风度。
可此刻他眼神温度全无，淡淡地垂着眼眸，带着一点细微的讽刺说这话的时候，却无端多了一种邪气。
这还是颜容与头一回，在肖尧面前露出这样的情绪来。
肖尧正琢磨着，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的时候。颜容与一眨眼，眉睫上下翻飞了一回，那些情绪又全部退去了，只剩下清贵君子的风度在脸上。
“走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颜容与说道。
哦嚯，这个人变脸了。
肖尧扶了扶面具，应了一声好。
他们顺着长街一直往里面走，走到十字街中央，和天水镇第二繁华的街道交汇处。
他们停下了脚步。
肖尧仰头一看，面前的酒楼，它的名字很有意思。
谣言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