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容与眼睛一眯，将她的小计谋看得清清楚楚。
“你们学子有学子获取美食券的规则，先生也有先生获取美食券的规则。”颜容与偏头一笑，“除了怀远先生作为创始人，不用美食券之外，其他的先生，都是一样的。”
没能借机闹事，谋取福利，小小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肖尧：“……”这群孩子真是人精，鬼马得很。
一场美食会，让大家都捧着肚子，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奈奈躺在自己的床上，抱着被子，第一次对去学堂，充满了期待。
昱日一早，肖尧又拿起了自己的教案，给孩子们上起课来。
今日数学课讲的是列表。
肖尧思索了一整晚，到底怎么样才能让这群小鬼头，能够对这次课认真起来。
美食券那些都是外在的一种鼓励，真正让孩子投入课堂的，还是在于课堂设计的每一步。如果学习的东西只有长期目标，说长大以后大家可以用来做什么做什么，那孩子必然是会失去兴趣的。
倘若能够在课堂上植入短期目标，譬如学习了乘法口诀之后，孩子们在玩“二十四点”的游戏中，就比只会加减乘除的孩子学得好。那喜欢玩游戏的孩子，就会比纯学习要努力得多。
不过这群孩子思想不像幼儿，反倒和成人的思维很像，大概是经历过什么，变得过于成熟了。
这么一来，肖尧就不好用什么游戏之类的吸引了，他也试过，根本就对这群孩子不管用。
小五需要靠和武术、修炼扯上关系，才会特别认真；奈奈要靠和吃的扯上关系；小郁和丁丁更喜欢谋略和实用性的东西；墨墨喜欢一切新奇的知识，只是常年面无表情，比小五的表情变化还要细微；小小则是对一切能够改变外在美的事情和八卦故事感兴趣。
一个班，六个孩子，六个都是特殊儿童，需要区别对待方式。
头疼。
即便如此，肖尧还是抖擞了精神，带着一脸笑容进了课堂。
大人内在的真实情绪，对孩子的影响很大，他不能把自己的情绪随便释放。
一上来，肖尧就抛出了一个任务，让六个小崽子们讨论一下，像昨天那样举办美食会的话，需要用什么方式来统筹使用到的一切物件。
要是换个别的班，哪怕是初三的学生，肖尧都不至于抛出个开放性的题目来。
实在是这群孩子太逆天了，不好把课程难度降太低，不然他们会没有期待感。
同时，要顾及孩子们的实际生理心理发展，讲课方式还要形象生动，简单易懂，不讲废话。
岂止是难，简直堪比登天。
奈奈为了得到美食券，异常活跃：“列个单子，把所有的东西都写下来。”
肖尧将奈奈请了上去，让他把具体的方法，呈现在板子上，让大家看一看。
趁着奈奈写清单的间隙，肖尧和其他学生聊了聊，看他们还有没有其他的方法来办这件事情。
“以后我们的美食会，大家有什么想要规划举办的形式，只要能够把方案和需要准备的事项都罗列出来，那么当次美食会，我们就按他的想法来，如何？”肖尧抛出了一个大诱惑。
常年被不是一锅水炖就是拿火烤的食物荼毒的大佬们，他们默默交换了个眼神，开始踊跃地发言了。
肖尧认真地听完之后，道：“大家的意见听起来都很不错，但是到底能不能真的用起来呢？我们待会儿来验证一下。”
他们讨论得差不多的时候，奈奈就把清单列完了。
肖尧问他：“确定全部列完了吗？”
奈奈肯定地点了点头。
“还有没有补充的？”肖尧的视线在小崽子们脸上扫了一圈。
墨墨揣着手，没有任何反应。
小小扭头朝小郁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可以去试一试。
小郁瞥了丁丁一眼，用眼神问他要不要补充。
目睹了这一场眼神官司的肖尧：“不如我们请我们班数学成绩最优秀的——小郁和丁丁上来，帮奈奈做一点小补充？”
他们俩对视了一眼，上去提笔修改了起来。
奈奈原本还一脸自信，见状脸就垮了起来，怎么那么多错的……
等小郁和丁丁补充完，肖尧才慢悠悠地道：“其实这份清单已经很全面了，十分不错，从头到尾，把所有的东西和每个人负责的事情，都罗列出来了。”
肖尧看了一眼小崽子们的眼神，才举起双手，做了一个准备鼓掌的姿势，继续道：“在这里，我要表扬一下勇敢站上来，第一个把清单列出来的奈奈。”
训练有素的小崽子们明白，此处应有掌声，于是颇为无奈地“啪啪”拍了两下。
唉，宗主在旁边虎视眈眈的，他们也是没办法。
奈奈自己倒是拍得手掌通红，异常骄傲。
“唉，老夫多少年没享受过这种骄傲了。”他在心里暗想。
“同时，也要表扬我们细心的小郁和丁丁。”肖尧也跟着他们鼓起掌来。
颜容与最近和肖尧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睡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好觉，精神好得很，这会儿还有兴致撑着下巴，听肖尧从头到尾地讲课。
佘叔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眼眸一抬，落到了肖尧身上，又转回了颜容与身上，似是在思索什么的模样。
“不过……”肖尧话题一转，“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份清单好像有点不太好用。”
墨墨眉毛总算动了动，露出了几分饶有兴味的疑惑来。
亏得肖尧没有近视，才看清楚了。
奈奈问道：“这哪里不好用了，神州大地上，哪个地方不是这样用的？”
小郁和丁丁的眼神，倒是落在了肖尧拿着一张纸的手上，开始思索起来了。
“从来如此，就一定是好的吗？”肖尧故作疑惑，表情也特意表现得夸张了一些。
颜容与眼睛一眯，唇角露出了几分笑意。
在怀远兄身上，每次都能有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真是有趣。他兴致甚好地想着。
“我们所吃的食物，向来只有两种烹饪方法，要么用水放罐子里一起煮，要么直接揉一些盐粒，或者其他佐料，在火上烤，这样的食物，真的是最滋养身体，最好吃的吗？”肖尧引导着他们深入思考。
昨天吃得流口水的奈奈，马上就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威力。
他大声道：“当然不是了！”
肖尧又做了一个浮夸的，困惑的表情：“既然烹饪不是以前更好，那列清单安排事情就一定是了吗？”
好老师必须要成为好演员，豁得出面子来演绎，不能矜持。
丁丁一改初次见面的阴冷乖张，异常乖巧地提问：“那先生，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肖尧一笑，将昨天给佘叔的单子展开了，给小崽子们看。
“大家觉得，这个方式如何？”
奈奈头一回看，那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这是什么？”他抬头去看肖尧。
小郁和丁丁惯常算数和统筹生意上的事情，一眼就瞧出了这个东西的作用，并发现了这东西的便利性。
丁丁抬起自己那张仿似发育不良的脸蛋，乖巧地问道：“先生，我可以看看这张纸吗？”
肖尧把纸张递了过去，笑道：“随便看。”
“多谢先生。”丁丁朝肖尧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来。
肖尧：“……”
说实在的，他有点害怕，毕竟他现在的战斗力渣是真的渣，这孩子反差也太大了。
之前都是阴沉着一张小脸，仿佛看什么都不顺眼，忽然就像个乖宝宝似的。
肖尧清咳了一声：“给大家一盏茶的时间，比较一下这纸上的方法，和列清单相比，有什么优劣的地方。”
小崽子们拿到了纸张之后，都埋头在一起，讨论了起来。
就连小五，也凑了上去。
没办法，作为管辖地的负责人，这些能省点麻烦的本领，还是要学一下的，哪怕她并不感兴趣。
肖尧则是退到了颜容与旁边，示意他屏蔽一下向外的声音。
颜容与从他的眼神里，明白了过来，随手设了一道屏障。
“那个……”肖尧弯腰凑到颜容与耳边，“丁丁现在的表现，和平时，有异常吗？”
“没有。”颜容与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没有？难道是他想岔了，孩子性格本来就这样，原本那些带着些许敌意的感觉，只是因为他们不熟，孩子下意识的警惕？
“戴着笑脸迎人，是他的常态。”颜容与悠悠然补充道，“之前完全不加掩饰的冰冷敌意，阴沉漠然，才是他一贯的性子。”
听到颜容与这样评价一个孩子，肖尧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难受。
“我这话，并无任何贬低之意。”颜容与抬眼看肖尧。
肖尧明白，他只是觉得，一个六岁的孩童，还要带上面具生活，有点令人心里难过。
“我明白，只是有点……不太好受。”肖尧回道，世道不同，他又怎能以同样的标准要求他人。
颜容与垂眸，又抬起，笑道：“或许怀远兄，可以尝试一下，打开丁丁和小郁的心扉。”
肖尧沉吟道：“他们的遭遇……是不是有些悲惨？”
“悲惨？”颜容与沉默了一会儿，扯了一个说不清是讽刺，还是别的什么意味的笑容来。
他最后只是说：“不足与人道也。”
时间差不多过去了，小崽子们讨论得火热，丁丁和小郁认真的表情，让人想不出这具躯体之下，到底压着如何沉重的负担。
肖尧收拾好心情，让自己松快起来之后，才让颜容与撤了屏障，继续给小崽子们讲课。
佘叔看着肖尧的背影，感叹道：“怀远有一颗慈悲心。”
颜容与垂着眸子，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