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呼啸的山洞内，气氛森严。
楚乐刚踏进去，一道黑影猛地袭来，硬生生将她推到冰冷的石块上，扯着她的手高举过头顶，身躯逼近。
楚乐不由得大惊。
黑夜中，她看不清元夜寒的神情，他呼吸沉重，如同濒临死亡的挣扎，每呼吸一次，都犹如一根针，扎在楚乐心头。
“你去哪了？”元夜寒冷冷地问，眼底猩红，“为什么你刚才不在？”
为什么他刚才醒来时，石洞内唯有他一人！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恐惧，仿佛是在怕什么...
手腕被握的生疼，楚乐眉心微蹙，静静地凝着面前不太清晰的人影。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恍惚，嗜血残暴的元夜寒，为民奔波的元夜寒，统统在这一刹那浮现。一时，楚乐心中五味杂陈。
冷风吹过，楚乐瞬间清醒几分。
她垂眸，缓缓拨开元夜寒的手，淡淡解释道：“刚刚，我出去给你找解毒的草药。”
楚乐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元夜寒有些怔然，原来，她只是去找草药而已，并非是丢下他了...
“你有办法解开我体内的毒？”
啪嗒一声，火苗蹿出，瞬间点亮整个石洞，亦照亮了楚乐的神情，漆黑的眸定定地看着元夜寒，有那么一瞬间，元夜寒觉得，楚乐在试图看透自己的灵魂。
可...她为什么露出这种眼神？
元夜寒觉得，整颗心被这道眼神缠绕起来，呼吸艰难。
“元夜寒。”楚乐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沉声反问：“你会替那些死去的百姓讨回公道么？”
那双褐色的瞳仁里，火光跳跃。
元夜寒硬生生忽略那股窒息，毫不犹豫。
“倘若我活着，我一定会！”
那抹坚定，难以忽略。楚乐的心紧了紧，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相信元夜寒。
“那太子呢？”楚乐轻声问，“你也会揭露太子的恶行，让他得到应有的下场么？”
“会！”
元夜寒咳嗽一声，随后坚定地一字一顿，“我会揭露他的恶行，让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楚乐不由得扯动嘴角，凝着元夜寒，嗓音空灵缥缈。
“那我爹呢？”
她眼眶一酸，带着几分遗憾的口吻，颤声道：“不管是为立功也好，还是为良心也罢，有朝一日，你也会还我爹一个清白么？”
元夜寒眸光一沉，不言不语。楚乐心中一紧，下意识地靠近元夜寒，期望他能给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元夜寒，我知道，你可能会怨恨一些人，一些事...可你知道的，我爹是被人冤枉的，你分明知道的，对么？”
火苗吞噬树枝的残骸，逐渐燃成灰烬。
元夜寒眸光浮现几分犹豫，良久，他敛去眼底的动容。他想，或许，楚乐是觉得他们希望渺茫，所以想寻个安慰吧。
他不疾不徐开口，神情异常认真。
“倘若我活着。”
“有朝一日。”
“我元夜寒——”
“定会亲自还楚相一个清白！”
刹那间，楚乐心头一颤！
是了，这就是她想要的答案。
她终于听见这句话了！
为了还楚相清白，她奔波劳累，丢了自己的心，也险些弄丢过自己的命，如今，她的念头总算可以实现了...
“好...”
楚乐不动声色地敛去眼底的激动，她点点头，挑起险些熄灭的柴火，一团明亮炽热的火苗瞬间蹿了出来，霎时点亮石洞。
唇畔勾起浅笑，楚乐眸光一片释然。
“好。”
她的嗓音很轻，轻飘飘的，让人捉摸不透，元夜寒眉心紧紧拧起，一颗心砰砰砰地跳。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会如此不安？
难道，他们当真没办法活着出去吗？
又或者，他们中的谁，会死么...
倏地，一股钻心的痛感汹涌袭来，元夜寒额头青筋暴起，起初他想忍下那股子痛意，可渐渐地，他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
楚乐静静地蹲坐在那，发丝垂落，盖住她大半的脸色。
火光渐渐小了，天际也渐渐发白，楚乐淡淡地看一眼石洞外，手指轻摁匕首。
是时候了。
楚乐毫不犹豫地割开二人手指，指尖对着指尖，殷红的血珠热烈地交融，渐渐地，一条异常细小的虫子探出头来，不过刹那间，便钻入了楚乐的血液。
楚乐没有半分后退的意思。
燕赤毒虫异常暴躁，倘若有人在引诱毒虫时，突然将手拿走，燕赤毒虫就会直接发狂缩回去，中毒者将会立刻毙命。
片刻后，毒虫悉数钻入她体内，楚乐脸色惨白地半跪在地，白皙的脖颈处，青筋暴起。
疼...
钻心的疼。
楚乐指甲死死地扣着石块，冷汗淋漓。
燕赤毒虫很‘怕生’，当它钻进第二个人体时，会肆意地下毒啃噬宿主，楚乐无助又痛苦地翻滚，尖锐的石子戳的她满身淤青。
最终，楚乐没了力气，彻底疼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楚乐幽幽地醒了过来。燕赤毒虫的第一波毒发已经过了，她动了动面目全非的手指，挣扎着爬起来，检查元夜寒的身体。
可以了...
他不会死了。
只可惜，元夜寒在短时间内，仍旧无法使用内力，不然，他们完全可以直接逃离这里。
楚乐讽刺地冷笑一声。
她在想什么呢？
沈容烟好不容易等到这次机会，又怎么可能放过她？只怕她们二人刚横冲直撞地跑出去，便被太子的人就地正法了。
元夜寒醒来时，楚乐正站在洞口发呆，清冷孤傲的背影似曾相识，元夜寒有几分恍然，他的思绪回到了那个雨夜，身负重伤的楚乐死不服输，倔强地走出门外，那一幕太过震撼，以至于从那以后，他无论如何都忘不掉那个背影。
只是，今天的这个背影，好似还糅杂了几分沧桑。
敛去情绪，元夜寒缓缓起身，却惊奇地发现浑身轻松了不少，凝着手指上的刀口，他不由得问。
“毒，已经解了？”
喑哑的嗓音从身后响起，楚乐回身，眸光冰冷。
“没有。”
元夜寒眉心一拧。内力仍旧无法催动，看来，那条毒虫还在他体内作祟。
是他想多了。
“不过...”
楚乐倏地开口，看着元夜寒道：“我找到了解毒的药草，就在那边的断崖旁，我们现在过去吧。”
树木高耸，却盖不住太阳的光芒，石洞外天光大亮，元夜寒撑着虚弱的身体，步伐虚晃。
这时，一双纤细的手伸到面前。
楚乐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中，金色的光芒在她身上跳跃，衬的她如同精灵般耀眼。
她微微一笑，平静道。
“元夜寒，我承认，我之前有无数个想杀你的瞬间。”楚乐顿了顿，继续说，“但这一次，我选择救活你。”
她稍稍歪头，眉眼间一片潇洒与坚定。
一贯冷硬的男人神情微变。
大掌，不假思索地握住楚乐柔软的手指，唇畔噙起笑意。
“嗯。”
生平第一次，他对眼前人，没有半分怀疑。
一男一女，携手走到断崖旁，冷风呼啸，凄厉地扫过山谷，楚乐冷冷地扫一眼几丈远外的断崖。
元夜寒背对着楚乐，路途不远，却耗光了他大部分力气，他呼吸微喘。
倏地，双眸被光亮刺的眯起，元夜寒心中大惊，猛然转身——
一把刀子，直挺挺地朝自己而来。
而拿着这把刀子的人，竟然是...
“楚乐！”元夜寒脸色大变，控住楚乐的手腕目眦欲裂，“你居然骗我！”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