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眼倒在他身侧草堆的两人, 诺朗德扬起慈爱的笑容朝诺小廉迈步，“刚才看到两只大耗子往这边跑，所以来看看。”
“大耗子在哪？”大眼睛发光, 诺小廉说着就要往墙边走来。
小巧的步伐声传进诺兹耳里，身体一下就僵住了，他和艾戈现在的姿势属实太难为情。肘关节压在艾戈耳侧, 整个人压在上面，要不是腰间没撒开的手还露在外面, 更像是他主动把人抱住。
就在这时，诺朗德适时地拉住诺小廉, 把孩子带回敞亮处，“好像跑到花园那边去了, 夜很深，你也该回去睡觉。”
揣着怀里的书, 诺小廉狐疑看眼墙壁, 转而看向诺兹紧闭的房门, 眨巴眼睛问道：“我能去看看阿爹吗？”
“……”眼神暗淡下来，诺朗德厉声道, “不行。”
嘟囔着嘴, 诺小廉与其对视许久, 最终败下阵, “那我明天可以看阿爹吗？”
无奈叹气, 诺朗德蹲下把小家伙抱起来,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乖乖回去休息。”
脚步声渐远, 诺兹偏头看眼离开的人影，松气的同时摊在艾戈身上。
紧接着, 他从地上爬起来，拽着对他笑的艾戈往墙边走，“趁现在赶紧走，以后……以后别来诺家找我。”
站在原地不动，艾戈问道：“我今天收到你降职的文书，到底怎么回事？”
“我是自愿的。”垂眸看地，诺兹心想，他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人，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计算着保护眼前之人周全。
“自愿？不能实锤的造谣而已，议会还没迂腐到拿这个降你的罪吧？”
“让你走你就走，哪来那么多废话。”推着艾戈往外，诺兹是一点都不想在这件事上说太多。
“他走得了吗？”诺朗德往返，怒视着自家胳臂往外拐的孩子，内心恨铁不成钢。
身体一僵，诺兹木讷转身，解释道：“父亲，这件事跟他没关系。”
扒开挡在艾戈面前的诺兹，诺朗德呵斥道：“没有我的命令擅自离开，你现在跟我滚回自己房间里。”
“我不能走。”
父子俩逐渐升起的矛盾让艾戈心底一沉，连忙说道：“我今晚特意来找诺叔的，诺兹你先回去吧。”
“呵呵——找我用翻墙的方式，艾元帅可真幽默。”
“艾戈，你别添乱。”
莞尔一笑，艾戈转头给诺兹投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恭敬地向诺朗德鞠礼，“诺叔，借一步说话。”
瞥眼心不在焉的诺兹，冷哼一声，诺朗德黑着脸甩手往客厅走。
“乖，回去吧。”催促诺兹回房，艾戈紧跟诺朗德脚步。
站在原地看很久，诺兹咬牙握拳，还是悄悄跟在两人身后。
刚进客厅，诺朗德便问道：“你们进展到哪步了？”
“您所想的那一步。”诚实回答，艾戈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
啪——
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房间里，门外偷听的诺兹心里一紧，放在墙上的手使力抓，手指和墙壁摩擦发出呲呲声。
房内的两人面不改色，仿佛没听到动静一般。
艾戈笔直站立，认真说道：“您要不解气，可以再多扇我几次。”
说完，诺朗德眼神一暗，心里压制的怒火蹭蹭往上冒，对着他一直很欣赏的脸又来几下，“这几巴掌是我带你离世的父母教育你的，有意见吗？”
诺朗德对他一点都没手下留情，脸上火辣辣的刺激逐渐蔓延到大脑，艾戈含笑摇头，“您和家父有过命的交情，我懂得。”
“你懂个屁懂，我当初到底有多眼瞎才会觉得你是个让人放心得下的孩子！”破口大骂，诺朗德顾不上维护的形象，拽着艾戈衣领吼道，“可是现在呢？你把艾家置于何地！把我和你芸姨置于何地！”
盯着诺朗德双眼，艾戈沉声道：“艾家已经不在了，八年前那场大爆炸早就把艾家埋藏进历史。”
内心一颤，诺朗德放开艾戈，低声道：“听我一句劝及时止损吧，别让他遗憾离开。”
深知诺朗德口中的他所指自家父亲，艾戈笑着摇头，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转移话题：“这件事以后会有定论，我今天来诺家确实有事找您。”
深深地凝视艾戈，诺朗德眯眼抓过被折痕压绉的纸张，才看几眼就收起来，漠然道：“还真是胆大包天，当着我的面想要搅动议会五家，你真一点都不怕死吗？”
揉捏犯疼的脸颊，艾戈浅笑道：“您真是幽默，只要军部不干涉联邦政决，议五家和议三家区别很大吗？”
沉默片刻，诺朗德摊开没看完的资料，其上写着艾戈什么时候对严家和凯家下手，除此之外，严凯两家勾结帝国的一些证据也被艾戈记录在上面。
“严家这些年手伸得太长，不光是艾家，几个有机会成型的小家族也被其用不正当手段扼杀，帝国那边的发展慢慢追上联邦。”
“再这么下去，别说让民众忧心忡忡的enigma太子，光是沆瀣一气的贵族势力就能威胁联邦安稳，假若哪天我不在了，联邦难道要这样被覆灭吗？”
相视不语，诺朗德陷入深思。自艾戈坐上元帅之位后，议会高层某些心思不正的人便借着艾戈耀眼的光芒当挡箭牌做了不少蠢事。
这些事大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因为要算起来太乱，手握的把柄足以两败俱伤。
“事情我会好好考虑，有结果再通知你。”心情复杂，诺朗德沉声道，“你既然清楚自己在联邦的定位，那你也该明白，我不会同意你们的事情。”
艾戈这些年那么多正面评价，除了他自己本人足够优秀之外，更重要的还是议会推波助澜。这才是议会对其爱恨交加的根本原因。
“感情错综复杂，您应该比我更有体会才对。”艾戈笑了笑，揣手道，“我只能向您保证尽量克制，也许我和他都是一时兴起呢。”
冷眼看过来，诺朗德忍住想要再教训人的冲动，厉声道：“没别的事赶紧滚，诺家从舆论开始已跟艾元帅恩断义绝。”
苦笑摇头，艾戈叹道：“您别入戏太深就好，我在这世间在乎的人已经不多，诺家是其中之一。”
转头离开，拉过一边听墙角的诺兹，微笑道：“陪我走会。”
视线在客厅和艾戈之间来回打转，诺兹最终还是任由后者牵着离开。
十指相扣，暧昧的氛围在两人周围环绕，心里浮现许多想问的问题。思来想去，诺兹停下来，“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脚步顿住，艾戈转过身，伸手把人两只手都牵住，反问道：“为什么没和诺叔说实话？”倘若诺朗德知道诺兹被他转化成Omega，很大可能会撮合他们在一起，而不是今晚这个态度。
垂眸看着被人紧握的双手，诺兹淡然道：“没什么好说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看出这人心里装着连他都猜不到的理由，艾戈松开其双手，单手搂住诺兹腰部，另一只抬起后者下颚，慢慢凑上去。
心脏乱跳，诺兹下意识闭上双眼。
等许久，想象当中的亲吻没有出现，他茫然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艾戈玩味的笑容。
羞愤爬满心头，正想开口教训这个调戏他的混蛋时，额头上传来的触觉让他一愣，随之而来的是艾戈的声音。
“你在我就在，信我。”
内心一颤，一种艾戈会消失在生命中的慌乱错觉浮现，诺兹忍不住伸手想要抓住艾戈，后者却先他一步翻墙离开。
“艾戈……”
闻声转头，艾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晃得诺兹有些眼眶泛酸。
“快去睡吧，明早有场动员演讲需要你这个总负责人上场，迟到很丢人啊。”
无语凝噎，这一瞬间的恍惚跟泡沫一般破碎，诺兹皮笑肉不笑说道：“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哈哈大笑的身影没入黑暗之中，揪心的感觉再次浮现，诺兹沉默地站在原地，久久不离开。
次日。
诺小廉兴高采烈地牵着诺兹的手出门，他已经很久没像现在这样黏在后者身边。
趴在窗边，小家伙说道：“幼班今天要去观摩医疗研究，耿志爷爷也会到场，听说还有艾叔叔，阿爹你要去看吗？”
拖着孩子让其把他当支柱，诺兹直视前方，“这么想我去是有什么原因吗？”
“嘻嘻，班主任说有小比赛需要我们参加，我想找你当帮手。”
“？？？”一头雾水，诺兹忍不住询问，“其他孩子也找帮手？”
“是啊，大家都会有帮手。”
听得云里雾里，直到医疗课程开始，诺兹才明白诺小廉所谓的帮手是什么意思。
弗洛训练场医疗部，诺兹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这就是你说的小比赛？”
眼前摆放着许多交涉道具，每一种道具上标注一道医疗题目，需要答对问题才能获取该道具。
这是医疗课程的最后一课，幼班的孩子会被分配到相应队伍，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家长在内给其充当帮手，没有家长赶来的孩子可以从现有的导师团内选择一名当替补。
望着站在自己边上的艾戈，诺兹小声问道：“你凑什么热闹？”
“很有趣的课题不是吗。”艾戈笑了笑，指着认真听课的诺小廉接着道，“小廉说自己找不到帮手，我就过来了。”
“阿爹艾叔叔，你们不要说悄悄话啦，快点过来！”
一蹦一跳招手的身影投入眼，两人不紧不慢地走上前，看着四周只有一名看护存在的队伍，诺兹黑着脸问道：“不是只能有一名帮手吗？”
顺着诺兹视线看去，诺小廉点头道：“是一名啊。”
诺兹正打算询问把叫来艾戈干什么时，诺小廉率先解释：“阿詹的爸爸妈妈不能来，所以我多找一个给他当替补。”
说话间隙，向詹挠头从厕所方向过来，对着诺小廉点点头之后站到诺兹身边，“诺叔叔，麻烦你了。”
“等下！”被两个小家伙搞晕，诺兹十分费解，“你把我找来是给阿詹当替补的？”
“对啊，阿詹不好意思跟艾叔叔组队，所以只能把阿爹你分给他。”说着，诺小廉催促道，“快点回归你们的位置吧，比赛马上开始。”
听不出毛病的话语让诺兹无语凝噎，牵起向詹的手走到隔壁赛场，目光朝旁边看时正巧撞见艾戈转过头。
“加油。”朝诺兹比了个努力的手势，艾戈认真研究起比赛规则。
“……”下意识望向诺小廉，小家伙此时一脸兴奋地围着艾戈跳，指着远处的道具来回比画，模样要多嘚瑟有多嘚瑟。
同他一样看去的还有其他大人，不管是参加比赛当帮手的家长，还是在看台围观的大比参赛选手，抑或者交涉大比的一众工作人员，大家的目光一致看向艾戈以及其身边的诺小廉。
绯闻事件刚过去没多久，很多人看完艾戈还会把视线投向诺兹，深究的眼神不要太明显。
就在此时，看台上的严希走下来，径直走到艾戈身边。
“艾戈，待会能聊聊吗？”
侧身看过来，艾戈瞥眼严希微挺的肚子，淡然道：“你想聊什么？”
故意凑近艾戈，严希在其耳边小声说道：“年峥以及盒子。”
深深看眼严希，艾戈浅笑道：“当然可以，晚点我派人去接你。”
感激道谢，严希看向一直对他有敌意的诺小廉，错综复杂的心情攀上来，随即看眼跟他们有点距离的诺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台角落，一个用纱巾捂着头的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切。突然间，戴上眼镜装饰自己的底层议员凑过来，正是当初守在艾家外的那名高大alpha。
“boss，太子殿下在到处找您，他告诉我今晚元帅会去大使馆，让您尽快回去准备。”
捂着平坦的下腹，柯屿森拳头紧握，低声道：“再等会儿，我自己会回去。”
闻言，来人沉默地看着柯屿森几秒后无奈摇头。为了防止暴露身份，他没敢多留。
角落又剩下柯屿森一人，纱巾包围的苍白脸色多出几分憔悴，想到刚被自己铲除的那块肉，心情异常复杂。
目光犀利地转向诺兹，尤其是那双被他留意许久的手掌，忍不住咬破嘴唇，在心里默念：诺兹，他会是我的，我只能怀上他的孩子。
嘀嘀嘀——
终端疯狂响起，不用看就能猜到是谁，柯屿森干脆掐断与麦洛尼的联系，内心的执念因忆起那些不堪的往事更加坚定。
或许是目光太过灼热，艾戈突然转头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