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浅淡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纱落在院内,庭外月色幽幽, 屋内春色正好。
“在想什么。”谢君竹见燕明直愣愣地望着床帐发呆, 不由得问。
“在想,”燕明本直挺挺地躺着,闻言侧了个身子, 面对着谢君竹, 幽幽一叹,“明天若不去晨读, 被容先生发现的可能性有多大。”
本来他就已经为了等待新的一天而特意熬到了子时,加之还没羞没躁胡乱闹了一通,这么一算应当是差不多到了丑时, 明日还要早起,满打满算最多只能睡上一两个时辰。
身子再好也经不住这么熬。
况且按照实际情况来说, 燕少爷的身体情况还得算是比较糟糕的那种。
问题就是, 不是他不想睡, 明明精神上困倦到了极点,身体却仍然处于一种微妙难言的亢奋状态中。
那种亢奋大约由三分新鲜, 两分羞怯, 剩下的几分欣喜欢悦组成。
他忘不了接吻时的感觉,好似一闭上眼睛,方才的感知便又卷土重来, 侵袭他的身体, 占据他的神智。
燕明上辈子长得好看,对于面貌好看与否, 他其实没有什么感觉,这是他综合了很多人的评价自己得出的结论。皮相优越, 追他的人也不算少,在高三——高中最紧张的冲刺阶段里,他仍然收到可以塞满一个抽屉的情书,情书的主人有女生也有男生,无一例外都被他以学业为重的理由委婉拒绝了。
他自己知道,哪里是什么学业为重,他就是对他们生不出兴趣,对恋爱这件事也同样如此,兴致缺缺。
谈恋爱,不就是两个人成日贴在一起说些没什么营养的话,然后亲亲抱抱贴贴么,没意思,无趣得很。
今日他才知道,不是恋爱这件事无趣,而是遇到的人就不对。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消磨的每一分钟,哪怕是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静静待在一起,都很有意义,都不觉无聊。
比如说现在。
他就想这么一直窝在谢君竹的怀里,一直,然后什么也不干。
思及此,燕明又幽幽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实在怨不得读书时老师总耳提面命着叫他们不要早恋呢,脑袋成日里被这样那样或甜蜜或纠结的想法占据,想也极难分出心神来好好读书。
他的思绪跑得很远,谢君竹却以为他在真情实感为明天艰难的晨起担忧,略做沉吟,建议道,“那,不若我明天替你去跟你们容先生告个假。”
“别别别别别,千万别。”燕明一下子从神游中回过神,急到说话都跟放连珠炮似的。
“嗯?”
燕明抿唇,半晌不说话了。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在那一瞬间闪过的是容先生之前调侃揶揄的眼神,兴许对方不一定是真的发现了什么不对,但这种时刻有可能被班主任发现早恋的紧张感让他不敢太过妄动。
不论容辞再怎么随和,平易近人,只要他还是燕明的掌事先生,那股身份带来的威压就挥散不去。
“明天你还是叫我吧。”
左不过只上小半个上午的课,之后便能回家。
“哥,你去把那根蜡烛熄了吧。”想明白之后燕明便打算尽早入睡,他扯扯谢君竹的衣角。
自从他有一次做了噩梦之后,心神不安无法安眠,谢君竹便总要等他睡了才熄灯,平日里最少也要留一只蜡烛照明。
他这句话说完没多久,屋内倏然一黑,陷入浓如墨染的黑暗,只留窗外的清浅月光斜斜透过窗户,照在离床榻不远的地面上,就像一池清澈的水洼。
不是,谢君竹也没下去啊。
这蜡烛怎么就自己灭了。
这是个不能细想,一细想就带点恐怖气息的事情,燕明瑟缩了下脖子,整个人不自觉朝谢君竹的方向挪动了存许。
“蜡烛燃尽了。”谢君竹冷静淡定的声音恰到好处地解了燕明的疑惑,也安抚了他骤然紧绷起来的神经。
视线陷于一片黑暗,迟迟未到的困意终于上涌,燕明脑袋搭在谢君竹的胳膊上,闻着始终萦绕身侧的浅淡墨香,没一会便眼皮打架,沉沉睡去了。
翌日一早,谢君竹一睁眼就瞧见燕明四肢都扒在他身上,睡相凌乱不已,他有些无奈,但并未太出乎意料。
不知为何燕明睡觉的时候总喜欢将脑袋埋进被窝,他总担心被中会憋闷不已,以致伤身体,每每见着了都要替对方整理一番被子,至少要将脑袋露出来。
不知是不是同他一起睡,影响发挥,燕明今晨倒是没有钻被窝,但脑袋深深埋在他怀里,呼出的火热气息透过一层薄薄的衣料,灼烫着他那处的肌肤。
他每日起得其实比学院的钟声要早很多,正打算轻手轻脚起身,让燕明再多睡会时,怀中人似乎是察觉到了异动,腾挪了下身子,从喉咙里咕哝一声。
“……谢君竹?”
出乎谢君竹意料的,燕明很快地清醒了,他揉着眼睛坐起身来。
被子顺着里衣一起滑落下去,毫无遮掩地露出雪白的皮肉,皮肉下分明的肋骨形状,伶仃的锁骨,以及如红梅覆雪的胸膛。
很瘦,但是是一副全然的、漂亮的、少年人的身体。
谢君竹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呼吸都不得章法。
他知道燕明睡觉不安生,所以每天起来时衣衫一定是凌乱的。
……可至少穿在身上。
愣怔了三秒之后,不知是怕燕明着凉,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谢君竹眼疾手快地拉上了他的衣服。
几下子裹得严严实实。
全程目不斜视。
燕明也很惊讶自己竟然真有一日可以起得如此之早,在收拾齐整同谢君竹一起去洗漱时,还有几分不可思议的感觉。
他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钩子上挂的那个玉佩给好好收了起来。
可不能给弄丢了。
菊院和梅院分立于学院东西两端,两人从学子寝舍出发,去的方向截然相反,没有一段路程是顺路的。
谢君竹的手已经搭上了门上的横木,正要拉开门时,另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掌却猛然一按,门便又顺势关上了。
“抱一下再走。”
燕明神情坦荡荡。
本来就该这样。
要不然打听打听哪对情侣不是如此腻歪的。
他瞧谢君竹半晌没反应,还以为自己的直白吓到他了,正打算先发制人的时候,却深深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被很用力地抱住,感受着他不算平静的胸膛起伏。
良久。
“好了你去吧。”燕明脑袋埋在谢君竹的怀里,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几分闷闷的意思。
或许是因为放假的原因,今天的晨读课大家上得都格外没精神,心思早已飞远,先生一出去几乎就连装也不装。
“燕明。”是刻意压低了的声音。
困意顿生的燕明一个激灵,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云继影,不知对方唤他何事。
他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
“今日不是你的生辰吗,”云继影在自己怀里摸索两下,掏出一个薄薄的册子,神秘兮兮的,很小声,“送你个好东西。”
瞧着像是一本书,燕明疑惑地接了过来,既没个包装也没个封皮,纸张粗糙,浑身充斥着一股廉价的味道。
这是什么——
他随手一翻,云继影阻止不及。
待看见上面可以说是有伤风俗的画面之后,燕明啪一声将手中书页合上了,瞬间觉得跟烫手山芋一般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左顾右盼,生怕被别人瞧见了,做贼似的小心翼翼。
什么天才啊!
过生日送小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