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说话。”
听雨不敢忤逆他的意思，便缓缓站了起来，满脸都是愧疚和懊悔。
半晌，苏子卿道：“罢了，也不能怪你，你也是受我之命，去照看酒肆，他们对着酒肆下手，引你过去，你也防范不到。”
听雨忍住泪意，“少爷，属下......”
“别的不用多说。”苏子卿一抬手，止住了听雨的忏悔之言，“夫人怎么样？”
“夫人？”听雨怔怔了一下，然后低下头道：“夫人......夫人活着的，但是......但是......”
苏子卿的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他直接揪住了听雨的衣领，冷声道：“快说啊！夫人怎么了！”
“夫人好像......染上了痘疮！”
苏父之死本就是打击，而苏母身上起来的痘疮便是给了苏子卿致命一击。
苏子卿坐在床榻前，为苏母擦拭着手臂，一遍又一遍。
侍女在一侧说道：“夫人是才起的痘疮，昨日都是没有的。也不曾发热，少爷不用担心。”
他侧首看了她一眼，“你一直守着。”
“是。夫人一直是奴婢，在照看着的。”
“好好守着，我出去一趟。”
“是，少爷。”
从房间里出来，宋柔就立刻迎了过来，“阿卿，怎么样？”
“没有发热，状况还好。”
宋柔点了点头，“我还是自己去看一眼，才会放心。”
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
“柔儿，听我的，别进去了。”他道：“我一个人看过就好了。”
宋柔看着他那双眼睛，心里五味杂陈，稳了稳心神，她道：“好。”
苏子卿忽然凄然一笑，“你可知他们为何留我阿母一人活着？”
宋柔抬眸看着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残忍的答案，但是却不愿意说出口。
“杀我阿父，是给我的第一次警告，留我阿母，是告诉我尚有人可以牵制住我。”
他的笑声越来越冷，“只可惜，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人。”
闻溪匆匆跑了过来，“少爷，宫里来了位公公，听说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亲自来接你进宫。”
苏子卿一瞬间就恢复了神色，他对宋柔道：“你先回房休息，我去去就来。”
宋柔点了点头。
他这一走，宋柔回了房便也没有休息，而是着手操办着苏父的后事。
她让赶回来的秋实去买一些可靠的下人回来——黑衣人杀尽了苏父院子里的所有人，其他院子里的人却是一个不少。
然后吩咐其他的下人去采买该买的东西，又亲自处理好了灵堂的摆设和位置。
晚上，苏子卿回来的时候，发现苏府上下一片缟素。
管家上前解释道：“这些都是少夫人安排的......”
他先去偏方熏了艾草，然后沐浴更衣后才去到了与宋柔的房间。
宋柔穿着一身素服，一头乌发只用素带绑在身后。
见他进来，她道：“我正准备出去的。”
“怎么不休息一下。”
宋柔沉默了一下，“先忙着吧。”
“我随你一起出去。”
“好。”
苏子卿跟在宋柔的身后，看着她吩咐下人们挂好白陵，扶正挂好的白灯笼，心里头渐渐地竟然平静了下来。
他一直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可是事实已成定局。
宋柔的做法才是对的，坦然去面对，坦然去接受，为老苏处理好后事，好好的大办一场，让他走得体面，才能做好为人儿女最后一点本分。
“这个灯笼歪了，”宋柔指着走廊边儿上一个灯笼道：“把它扶正。”
下人立马就上前道：“是，少夫人。”
一个清隽的身影走上前道：“我来吧。”
宋柔愣了一下，对着一脸尴尬的下人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去打断。
下人也很识趣，马上就悄悄地退下了。
宋柔看着苏子卿专注地、认真地挂好那盏灯笼，便也知道，他终于可以试着慢慢地放下了。
入夜，两个人一起就寝的时候，苏子卿道：“我一定不会绕过他们的。”
宋柔靠在他的肩头，“好，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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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宋柔醒来的时候，头上多戴了一朵白花，穿了一身素白色的长裙，又套了一件蜀锦白色广袖在外头，看上去素雅又不失庄重。
苏子卿很早就去上朝了。
她便自己来到院落里头，清点人数，果然比昨日多出来许多。
她对这些新来的丫头敲打了一番后，便走到灵堂前拜了拜，春华走到她身边耳语道：“少夫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咱们苏老爷被人暗杀在府里的消息公布了出去。”
“好。”
“还有一事，丹阳郡主在门口想见你。”
宋柔深吸一口气，扶着春华的手站起身来，“走吧。”
出府之后，果然看见了丹阳，不过她不像素日那般，带着一脸明媚而又张扬的笑意，倚在门口的大狮子面前等着，而是连苏家台阶都没有上，站在苏府对门的树底下。
宋柔走了过去，“见过郡主殿下。”
“你起来。”她拉住宋柔的手，“可还好？”
宋柔点了点头，“多谢郡主关心，一切都好。”
丹阳看着这一片缟素，又看着自己身上的大红衣服，歉意道：“我没过去找你，就是因为......我今儿穿得不合时宜，怕冲撞了苏老爷......对不住，我实在不知道你们......”
“没事。”宋柔温声道：“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
丹阳颔首，想了一下又道：“你初初回京，我除了来看你之外，还有事儿要提醒你，你可知道痘疮？”
“我知道。”
丹阳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来，塞给她，“这个痘疮厉害得很，你们要注意些，这药是陛下让御医做的，给了我们越王府一些，我给你带了一瓶出来。”
“还有，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和陆见川......”她抿了抿唇，笑得有些腼腆，“竟然好了。”
意料之中。
毕竟越王失势，陆见川便也没有这么多的顾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