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尚书的身子一颤，一抬头就对上了骆惟那深邃的目光。
目光交锋之间，不过短短一息，老尚书却已经将前因后果串在了一起，得到了最终的真相。
只是这真相，太沉重，也太让人感到窒息。
见老尚书失神，骆惟方才环视了验尸房内的人一圈，“今日的事儿，谁也不准说出去。”
转而又盯着宋柔，眼神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尤其是你。”
宋柔欠身，“是。”
路过宋泓身边的时候，骆惟停了下来，“好好管教你的女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懂，她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说完后，头也不回地就走出了验尸房。
这验尸房固然让人觉得冷的，可让宋柔觉得更冷的，却是这人心。
她的眸子暗了暗，面上仍旧不动声色，“阿父，那女儿先回去了。”
宋泓的身子一晃，回过神来后，带着宋柔出了验尸房，“为父送你。”
一路无话。
宋柔颇感意外，她以为怎么着也要被宋泓给教训一通才是。
余光却扫到，阿父眉头紧锁，面部紧绷，想着自己的事儿。
而这事儿，与她宋柔却是毫无干系的。
走到宫门口，宋泓将随身的侍卫叫去护送宋柔回府。
坐上马车，宋柔挑开帘子，“阿父，我等你回家。”
宋泓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继续往回去的路走着。
宋泓要做什么，宋柔已经猜到了两分。
而让老尚书都能一时说不出话的那个人，那位真正的幕后真凶，宋柔也揣度出了一二。
如若真是她想的那样，那岂止是丹阳危险，整个越王府也是岌岌可危。
想到这里，宋柔忽然叫停了马车，“停——”
赵笙和宋泓的侍卫宋涛同时问道：“宋姑娘，何事？”
宋柔掀开轿帘，跳下了马车，“我要去越王府，你们先回去吧。”
“我等要护住姑娘安危，等姑娘平安到了宋府，我等会自行离开。”
宋柔见他们坚持，也不再推却，径直往越王府的大门走去。
昔日的越王府，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可今日却是极其的安静。
守门的两个门人正打着瞌睡，忽然听到脚步声，不由惊醒过来。
“宋姑娘好。”
两个门人是认得她的。
宋柔颔首，“劳烦通禀一下，我想见一下越王殿下。”
门人听了，急忙就跑去了正厅。
越王的身材吃得圆润，颇显富态，向来是乐呵呵的样子，今日这脸上也是全无笑意。
“我越王府终究还是走到了今日。”
越王妃握住越王放在桌上的手，将自己的体温渡一些给他，语气柔和道：“王爷，事情还会有转圜的机会的，我们越王府曾经陪先皇一起打天下，就冲着这份情意，圣上也要给我们这脸面的。”
“何况，”越王府的声音带着几分苦涩，“妾始终不相信丹阳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丹阳做不做那件事都不重要，”越王的声音听起来仿佛苍老了十多岁一般，“除人，总要有个理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越王府有些迷茫，“王爷这是在说什么？”
“没什么。”越王苦笑，“天冷了，王妃今日穿得少了，多穿些罢。”
“王爷！宋姑娘求见——”
门人两大步跨上前拱手弯腰道：“人已经在门口了。”
“丹阳出事，人人避我越王府如瘟神，难为她有这番心意了。”越王缓缓道：“只是这件事，就不牵连无辜的人了，让她走吧。”
“王爷。”越王妃道：“既然是姑娘家一片心意，便让她进来吧。”
“她既然敢来，想来也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也不是个薄情寡义的，对我们丹阳，倒也算情真意切了。”
越王听后，点头道：“也是，那你把她带进来吧。”
门人退下后，越王感慨，“我原以为丹阳身边，不会有什么真心的人，所谓的友人，也只是看在丹阳是郡主，背靠我们越王府，才和丹阳结交。却不想，还有这样真心相待之人。”
“人活在世上，一个知己就已经足够。”越王妃笑道：“王爷瞧瞧，我们丹阳定是人品好，才会有人付之真心。”
两人正说着话，就看见一位穿着青色衣袍，外面披了一件天水碧雪绒斗篷的少女款款而来。
“臣女刑部侍郎宋泓之女宋柔，见过越王爷，见过越王妃。”
“起来吧，来人，赐座。”
宋柔坐下后，对越王道：“还请王爷屏退左右。”
越王显然有些意外，这孩子不是来看望她们两个可怜的孤寡老人的？
挥了挥手，越王道：“都下去吧。”
正厅里只剩下越王夫妇和宋柔三个人了。
“王爷，可知为何郡主会被冠以这样的罪名？”
越王的眼神微闪，“冠以？你觉得，郡主是被冤枉的？”
“必然是被冤枉的！”
宋柔斩钉截铁道：“郡主端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清楚，王爷和王妃定然比我更清楚。”
越王点头，“是了。”
越王府道：“只是我们知道又有什么用，得让三法司那帮人信，得让圣上信，这才行。”
宋柔敛了敛眉，“三法司......心里都跟明镜一样的。”
越王闻言，蓦地抬头看向宋柔。br>
宋柔回视着越王，一字一句道：“而圣上，心里也跟明镜一样的。”
越王的瞳孔骤然一缩，“你如何知道？”
话一问出口，他想到了什么，“宋泓说的？”
“不是，家父什么也没有告诉我。”
宋泓自诩是清贵之臣，在朝中也是一股清流，这番话，他的确不可能告诉宋柔。
越王坐直了身子，“宋姑娘，你都知道些什么？”
“王爷知道的，宋柔也都知道。”
越王妃越听越懵，“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也没听懂？”
轻轻拍了拍王妃的手，越王开口道：“孩子，这事儿不是你能管的，你的心意，越王府领了，若是越王府......若是我们还能活着，必定报答你。”
“活着？”越王妃惊呼出声，“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要等圣上还丹阳一个清白吗？”
宋柔的手陡然攥紧了天水碧雪绒斗篷的一角，她轻轻抬眸，坚定道：“臣女今日来，就是想要给王爷一个主意的。”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