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那株绿牡丹吗？”李璨行至一丛牡丹前，顿住脚问。
这一片种的都是牡丹。
这才正月底二月初，牡丹花还不曾到开的时候，李璨也分不清哪一株是什么颜色的牡丹。
“是这一株。”糖糕肯定的点头：“五姑娘最喜爱的绿牡丹。”
李莱楠爱牡丹，她十岁生辰时，贺氏花重金从洛阳买来一株极其稀有的绿牡丹。
李莱楠对这株绿牡丹爱若珍宝，每逢绿牡丹盛开，有那些夫人或是贵女上门，她总要领着人来这绿牡丹跟前来炫耀一番。
不仅如此，她自个儿若是得空，一日来瞧三回也是有的。
可见她确实喜爱这株绿牡丹。
“挖。”李璨纤细白嫩的小手一指，吩咐了下去。
这一丛牡丹，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姑娘不可！”糖糕吃了一惊，忙劝道：“姑娘知道五姑娘的性子，怎可招惹她？”
那五姑娘，最是惹不得，家里头唯一庶出的八姑娘，前几年出了院子不是落水，便是摔倒，早已叫五姑娘欺负的不敢出院子了。
糖球却不管那些，握着铁锹上前，一铲子便挖了下去，左右殿下叫她来跟着姑娘，姑娘吩咐什么她照做就是了。
李璨原本因着她是赵晢派来的，不大愿意瞧她，此刻见她这样听话，心中倒多了几分满意。
“姑娘……”糖糕心中焦急的很，可见姑娘不说话，也不敢再劝。
“慢慢的挖，不用着急。”李璨往后退了两步：“我累了。”
“快来。”
糖果连忙朝着婢女们招手。
很快，一张圈椅摆了上来，李璨提起裙摆落座，小茶几摆在她跟前。
李莱楠来的时候，李璨正靠在圈椅上自在的阖目养神。
跟前，楠木雕花的小茶几上，摆着精致的汝窑粉彩釉乳盏，里头雪白的牛乳尚且冒着热气。
“李璨！”李莱楠压着怒气，唤了一声。
她是贺氏的第二个女儿，在靖安侯府排行第五，今年十五，才将及笄。
李诚容貌出众，贺氏虽稍逊色，却也是不差的。
李莱楠肖似其母，生的一张富贵明艳的银盘脸，加之穿戴不凡，更显明眸皓齿，容光照人。
只是此刻，她憋着怒气，明艳的小脸稍稍显得有几分扭曲。
李璨竟敢动她的绿牡丹！
若不是娘一再警告她，若是敢招惹李璨，一定会对她家法伺候，她此刻怕早已忍不住一个巴掌扇下去了。
“盼盼姐姐来了。”李璨睁开凤眸，站起身行礼，口中甜甜的唤她，莲瓣般莹白柔嫩的小脸上满是欢喜之情，上前挽住她的手臂。
“别叫我盼盼！”李莱楠嗓音尖锐，几乎憋不住怒火了。
她有个小名，叫盼盼，她姐姐李香楠的小名叫改改，一听便知，是她娘想要男孩才这样起的。
“五姐姐，对不起，我一时忘了。”李璨自然是故意的，莹白的小脸上却满是愧疚。
李莱楠一把抽回手，心中怒气更盛：“你在做什么？”
她瞧见李璨这副娇娇软软的模样便来气，李璨就会露出一副柔弱的模样惹人疼爱，惹的家里个个长辈都偏疼她。
再细瞧李璨，身上穿的十二破交窬裙是流光溢彩的蜀锦所制，大幅背绣是一只灵动的小狐狸在漫花的山林之中，前襟绣着与之相呼应的翠枝与蝴蝶。
头上双螺髻上戴的是极为稀有的名贵玉种黄金玉所制的柿子花冠，光这一对花冠便价值万金。
李莱楠低头不想再看，却瞧见李璨连裙摆下微露的鞋尖上都坠着几颗亮晃晃的东珠。
她更来气了。
家里的长辈个个偏心李璨也就罢了，就连娘也偏心李璨，这样好的首饰衣裙，她都没有！
娘可是她的亲娘，娘偏心姐姐弟弟，她都可以不说什么，可叫她不能接受的事，在娘心里，她连李璨都比不过！
这叫她更厌恶李璨。
“五姐姐。”李璨往前凑了凑，牵着她衣袖，小脸上有几分纯真，又有些不知所措：“绿牡丹好看，我想挖半棵回院子去栽，五姐姐怎么生气了？”
“你还问我怎么生气了？”李莱楠一把甩开她：“还不快让你的婢女停手！”
“糖球，别挖了。”李璨忙吩咐了一句，又讨好的看李莱楠：“五姐姐，我不挖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能不生气吗？”李莱楠这会儿是满腔的怒火，却又不敢尽数发泄出来，眼睛瞪得圆滚滚的，理论道：“先不说你这样挖，会伤了这株牡丹的根。
这个季节，你便是掘地三尺挖回去，牡丹也不会成活的。”
“为什么？”李璨长睫扑闪，一脸的懵懂。
李莱楠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怒火：“牡丹讲究种植时间，必须要立秋前后种植，才能成活。”
“原来是这样呀。”李璨小脸上满是恍然大悟，抬起手来抱着李莱楠的手臂，“不经意间”露出了皓腕上那只黄金玉琢成猫爪形状的手镯：“五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李莱楠看着那只手镯，眼睛都有些红了，抽回手臂道：“我不生气了，你快回院子去吧！”
她一眼也不想看李璨了，她怕压不住怒火。
“五姐姐，你真的不生气了？”李璨却偏着小脑袋，凑近了问。
她莹白的小脸剔透无双，一双凤眸黑白分明，卷翘的长睫如蝶翼般扑闪，粉嫩的唇瓣微抿着，娇糯可爱至极。
“真的。”李莱楠撇开眼，咬着牙回。
“那五姐姐陪我去集市买衣裙首饰好不好？”李璨弯起凤眸笑了。
李莱楠正想拒绝，便瞧见李璨一脸苦恼叹了一小口气道：“母亲说会带我和姐姐们去参加过几日的探春宴，但是泽昱哥哥叫我不要穿的太过奢华了。
我也不知什么样的衣裙首饰是寻常的呢，五姐姐你知不知道？”
李莱楠闻言，心中一动，怒气尽消，笑道：“七妹不常赴宴，不懂这些也是寻常。
我倒是略知一二，若七妹不嫌弃，我可以陪七妹去买。”
她在心中轻哼。
李璨这个蠢货，不常参加贵女们的筵席宴会，自然不知，在帝京城里，探春宴这样的宴会，说白了就是给姑娘们去比首饰比衣裙的，谁的首饰稀有珍贵，谁便是面上最有光的。
“好呀！”李璨一口应下，她抬眸看着李莱楠盘算的眼神，抿着小嘴笑了。
“不过，我可将丑话说在前头，我也只是略懂，若是买的不妥，你可不能怪我。”李莱楠又道。
她也得为自己打算，先将这话说了，到时候李璨遭人嘲笑，可就怪不得她了。
“怎会，五姐姐最好了。”李璨笑眯眯的牵起她的手：“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好。”李莱楠应了。
李莱楠因着李璨上当了，兴致大好，在集市上还给李璨买了一份羊头签吃。
李璨将那油纸包拿在手中一会儿，便给身后的糖果了。
赵晢自来不许她乱吃外头的东西，尤其是路边小贩所卖，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
倒不是她多么乖巧听话，而是她乱吃东西十回倒有四五回会难受，甚至病一场，所以没有尝过的东西，她是不大敢吃的。
李莱楠瞧见了，也只悄悄翻了个白眼，想想李璨过几日在探春宴上被众人嘲讽的情景，她心里就痛快，也不曾与李璨计较。
她领着李璨，不曾去李璨名下那一等一的成衣铺、绸缎铺，也不曾去宝翠楼，而是在大街小巷寻着那些不起眼的小店，选的东西打眼一看很是质朴，再细看，便看出粗糙了。
李璨假意什么也不懂，照单全收，且还对李莱楠感激不尽。
李莱楠心中骂她蠢货，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三日，探春宴便到了。
叫李璨意外的是，她竟在这样无关紧要的宴会上，见到了赵晢。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