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礼物……”赵倾城眸中瞬间熄灭的光，似乎在诉说他当下的心思。
“对，我和正尘打算半月之后离开上京，在皇宫也待了快半年，多谢你和老凌的照顾，但……我想回送青山看看，或者去找找杨觞。”
“送青山……”他自言细语道。
“你不是说下雪的皇城很美吗？”赵倾城略带迟疑的问着。
盛澈一呼一吸间感受着深冬的寒冷：“可雪终究会化的，我也该回我该回的地方了。”
“雪终究会化的……”他用尽心底里最后一丝力气问道：“除了雪哪？除了雪就没有什么能让你留下吗？”
盛澈知道赵倾城舍不得她，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她总觉的自己在这宫里待着很是别扭，毕竟土匪当惯了，在哪都是束手束脚的。
看她不回答，赵倾城心底却忽然像是下了一场大雪，冰封千里，寸草不生。
本来，他打定主意要在看雪之时告诉盛澈自己的心意，想让她为了自己留下来。
苦等许久的大雪纷扬而至，可如今，似乎已经不用说了。
“雪要下大了，我们走吧。”这次，是赵倾城开的口。
盛澈知道伤了赵倾城的心，连着几天都躲着他，要不偷偷溜出宫喝酒，就是去太皇太后宫里待着。想着也快离开了，多陪陪太皇太后这个孤寡老奶奶也不错。
大雪一连下了好些天，赵倾城再也没找盛澈看过雪景，像是他忽然不喜欢这漫天素白一样。
盛澈和正尘长乐宫看完太皇太后回来，在路上吱吱呀呀一深一浅的走着，不时踩断几根隐藏在厚雪里的枯树枝，声音格外清脆。
“九爷，陛下是不是生咱们气了？这几天你躲着他，他也没来找你。”
盛澈随手抓了点路边的雪，在手里团悠着：“咱们要离开了，他自然伤心舍不得，没事，过几天应该就好了。”
正尘也学着盛澈的样子攥点雪在手心里团来团去：“我当时就劝过九爷，上次赏雪的时候说的婉转点，陛下这么重情重义的人，你又救过他的命，他自然舍不得你走，看陛下平日对九爷你多好，比觞爷和老寨主都上心。”
盛澈没好气道：“你小子是不是贪恋皇宫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要不你留下，我自己带小宝离开。”
正尘赶紧道：“我哪是那个意思，皇宫再好也没咱们送青山好啊，咱们的送青山是最好的地方。”
盛澈道：“你小子知道就成，”之后又叹了口气：“哎，我也不愿他难过，可早晚都要离开的，再说了，他一个皇帝，什么没见过，我们就是他生命里的过客，过些日子就忘了。”
正尘似懂非懂的点头，之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脸八卦道：“对了九爷，我听小太监们说，过几日，陛下就要选妃了，咱们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盛澈先是一愣，又把手里的雪球嗖的掷出，打下了满树的银白：“这热闹，自然是要凑的。”
上元佳节一过，大臣们便纷纷上书说要陛下选妃，太后那边也催的紧，想让赵倾城扩充后宫早日诞下皇嗣。
赵倾城本不想答应，但奈何四面八方逼的紧，想着赶紧选完，算是给他们交差。便答应了太后在她的景央宫里行这选妃礼，本来没准备张扬，可陛下选妃，是东元大事，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春满，你说交泰殿会知道朕选妃的事吗？”赵倾城在勤政殿里一本正经的批改着奏章，更是一本正经的在那问着自己的贴身太监。
春满赶紧回答道：“陛下选妃之事连各藩国部落和西昭国都知道了，那这交泰殿……自然也该是知道的。”
赵倾城追问：“那这几日澈儿有没有来勤政殿找过朕？”
“回陛下，还没有。”
赵倾城放下手中朱砂紫毫笔：“那你这几日去交泰殿里送吃食的时候，澈儿有问起你关于朕选妃的事吗？”
春满躬了躬腰，像是怕赵倾城看到自己的表情，颤颤巍巍的回道：“回陛下的话，没……没有，盛姑娘没问过选妃之事，也……也没问起过您。”
赵倾城本来坐直了的身子忽然往后椅了过去，眼睛顿时没了刚才问问题时的光彩。
“好，你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待会儿。”
春满这时早已满头大汗，跪下身往外退，但到了殿口又小心翼翼道：“陛下，您过了午时，要去景央宫选妃哪。”
说完，看着倚在龙椅上的赵倾城呆愣出神，也不回答他，春满只能先退了出去。
良人们进宫半年，礼仪规矩学了个遍，该淘汰的也都淘汰了，留下的不是背景深厚就是美艳贤良。
选妃礼很简单，顾名思义，就是良人们一个个上殿展示，像物品一般被陛下挑选，历来朝代皆是如此，看着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但也总透露出这古朽世代的悲哀。
有些人，生下来，终究没的选择。世世代代皆如此，却也总会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希望有朝一日，人可以生来平等，所以，盛澈才一直念着她的送青山。
赵倾城倚坐在景央宫正殿的主座上，背后一群伺候侍奉的奴才按着规矩或立或跪的守在自己该在的位子上，太后并未出席这次的选妃礼，则是在偏殿等着最后的名单。
似乎太后想让自己的儿子选些他喜欢的人，或者，这太后不出席选妃礼，便不用顾忌前朝的那些个高官，陛下一人的决断，关她何事。
说到底，是在这宫里浸淫争斗过十几年的女人，万事自有她自己的考量。
赵倾城无甚表情的靠在龙椅上，睥睨众生一般俯看着殿下跪着的群芳溢彩，仿佛选妃的是别人不是自己。
只听春满照本宣科的念着手上的册子，第一位良人就这么翩然而至，赵倾城抬了抬头，像例行公事般看了两眼，是好看的女子，但除了这个，他心里似乎没有别的评价。
毕竟他现在心里满满装着的，只有一个不爱他的人而已。
就在赵倾城抬手示意春满退册子之时，他身后忽然悄悄的冒出一句话。
“这个还行，就是脖子有点短。”
澈儿？
赵倾城诧异的回头，发现盛澈穿着小太监的衣服，帽檐压的甚低，就站在他身后，正尘则是站在更远一点的位置。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