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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温暖的阳光,穿过叶间的缝隙斑斑点点洒在熟睡的鹰人身上。红色的发,反射出火焰般耀目的色泽,柔柔垂在肩头。

忽地,一阵轻微的响动传来,头顶的大片阳光顿时被挡住了。高大的兽人小心翼翼坐到鹰人身边,轻轻托起他,靠上自己的胸口。

昂目不转睛,看著在怀中熟睡的阿赛尔特,竟微微有些痴了。他突然想起什麽,眼神仿佛瞬间被点亮了一般,闪动著如孩子一般兴奋的光彩。

他低下头,轻轻地、缓缓地将耳朵贴在阿赛的腹部,怀著无比激动的心情,细细聆听……

大概是感觉到不舒服,鹰人突然翻了个身;虽然没有醒,却也把兽人吓个半死。昂连忙抬起头,规规矩矩坐到一旁,眼睛却始终都没有离开过对方。

昂知道,阿赛现在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他不能操之过急。他明白,要让阿赛真正接纳自己,还必须走上好长一段路。但至少现在,阿赛已经不会排斥他呆在身边,这是个好的开始!他会慢慢的、一步一步让阿赛接受自己;不管要花多长时间,他都会慢慢等待,等待阿赛能够对著他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他会让阿赛觉得,自己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感觉到幸福!

「醒了。」

怀中的人迷茫的睁开眼,昂尽量克制住自己,没有令嘴角扬的太高而泄露了自己愉快的心情。

这是他最爱看的景色之一:刚睡醒的阿赛尔特,银眸中还带著些许的疑惑。大概是脑袋还没有清醒的缘故,美丽的脸上总是一副迷迷糊糊的表情,要过上好些时候才能‘真正’醒过来。

昂因为自己的小发现而洋洋自喜。但是他并不知道,只在很少的情况下,阿赛才会露出这一副没有防备的姿态──唯有在真正令他感到安心的人,才能令他卸下应有的警觉!

或许,不光是昂,就连阿赛尔特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心,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将昂当成了最能令自己感觉到安全的、那个人……

「嗯,我睡了多久?」

阿赛应了一声,身体却没有动,依旧懒懒靠在昂肩上。

「差不多快半天了,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阿赛点点头,下一秒,早就准备好的丰盛晚餐立刻呈现在面前。还没等他回过神,被伺候习惯的身体就自顾自开动了起来。

总觉的有些不对劲,阿赛闷闷的想,却什麽也说不上来。

这阵子只要一睁开眼睛,他就能看到昂;就连睡觉的时候,那家夥也时不时会出现在梦中。仿佛就是自己的半身一样,昂清楚的知道他想要什麽,什麽时候困了、什麽时候饿了……就连腹中的小家夥调皮乱蹬──昂一出面,他也立刻变得乖巧起来。

习惯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阿赛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种日子太过安逸了,也太过危险。昂正在一步一步介入他的生活之中:只要视线所及的地方,都会有那抹高大的身影出现;即使对方偶尔不在,空气中残余的熟悉气息,也在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昂的存在……就连肚中原本令他十分厌恶的孩子,也逐渐地成为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为什麽叹气,不舒服吗?还是孩子他──」

昂的语气十分担心,大手随即附上了阿赛的腰腹。

「没事。」阿赛推开他的手,淡淡的说。

昂仿佛被人浇了一盆冷水,顿时泄气的坐回鹰人身边,沈著脸不再说话。

「这个孩子,是不是无论如何也拿不掉了。」

「你──!」

听到阿赛冷漠的话语,昂知道他就算到了现在,仍然想要拿掉他们的孩子,火气立马又窜了上来。

他‘腾’一下站了起来,连连吸了好几口气,才暂时压下心头的怒火。「这个时候拿掉孩子等於是自找死路!你──,为什麽就不能接受他!」高大的身躯微的有些颤动。

昂本以为自己做的够多了,他满怀希望的想,只要时间一久,阿赛也许就不会那麽排斥腹中的孩子……可为什麽,难道他的所有努力根本都是白费的吗?!

阿赛淡淡瞟了兽人一眼,面上闪过一丝愠怒。

他为什麽就不能不要这个孩子!他绝不承认自己是个柔弱的雌性!没有遇到昂之前,他什麽时候被人那样屈辱的压在身下过!

就算换做了昂,换做他有一天怀了孩子,他还能像现在这样冷静吗!

「我做了这麽多,你难道一点感觉也没有?」昂的声音很轻很轻,还有一丝期盼。

「阿赛,那是我们的孩子啊!我和你的孩子!」

「我并没有要求你做什麽,这一切都是你自愿的。」阿赛扭过头,冷冷的回了一句。

「你!」顿时,昂本来温和的眼神变得狠冽起来,他冷冷地瞪著阿赛,无形中从身上散发出一股寒气和压迫感。

下颚的肌肉一丝丝抽动,就连残疾的左眼也跟著抽痛起来。

昂猛然放声大笑:「你说的没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放弃了尊严,放下了狮鹫高傲的自尊,换来的却是这麽一句,能不可笑吗?

低沈醇厚的嗓音中带著一丝沧桑和悲凉,再也不复以往那般霸气;那声音听在阿赛的耳中,就犹如沈重的锤,一下下击打在胸口,连心也跟著沈重起来……

兽人握紧拳,似乎在压抑著什麽。

「我出去一下。」

他转过身,看也没看鹰人一眼,展翼飞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金色的黄昏之中。

自始自终,阿赛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口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这才发现──死死咬住的唇,早已经破了……

兽人像是疯了一般在旷野上狂奔,声声压抑的低吼,不断从他口中逸出。

昂的全身密密麻麻爬满了古老而神秘的兽纹;尚未完全褪却的金色鬃毛,连著发一直延续到尾椎;完好的右眼,更因为强烈的情绪而充血变得赤红。

「可恶──可恶啊──」

他跪倒在地上,手掌化成的乌黑的利爪深深陷入身下的土地;高大的身躯克制不住强烈的颤抖,就如同一个负伤的野兽。

昂紧咬著牙关,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悲哀,更多的,则是一种被抽空、近乎绝望的悲伤……

过了很久,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昂身子一僵,一瞬间停下了所有自残的动作。

「回去吧。」阿赛的声音一如往常那般清凉,淡淡的,如一泓清泉,流过了心底。

「回去吧,那些话……我不会再说了。」

昂的心跳顿时停了几拍,接著又迅速跳动起来。他慢慢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呼吸声略微有些粗重。

「你……愿意留下他了!」

轻轻点了一下头,昂的眼神立刻变得炙热起来,脸上浮现出一种纯粹的,撼动人心的笑容。他死死抱住阿赛,很长一段时间都维持著这个动作,紧紧的,紧紧的搂住对方……

忽然间,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脖颈之上──阿赛蓦的睁大眼睛,胸口一瞬间、仿佛被某种温暖而宽广的东西,盈得满满的!

缓缓地,他闭上了眼睛,双臂扬起,牢牢环住了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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