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碗摊上没有人喝茶。唐唐在木长凳上坐了下来。卖茶大叔问:“姑娘，来碗茶？”
唐唐点下头。
卖茶大叔手脚麻利递过来一碗冒着热气的大碗茶，又送了两个小碟子过来，碟子里面各装着一把炒好的瓜子花生。卖茶大叔说:“一文钱。”
唐唐有些心痛，一个铜板啊！一担子药草也卖不了一个铜板，这一碗茶两小碟花生瓜子就要花一块铜板了。
果然这是县城，物价高得多。
不过唐唐没说什么，她从随身小袋子取出一块铜板，给了卖茶大叔。
“大叔，你这儿平时喝茶的人也这么少吗？”唐唐问。
“哪能呢？我这儿以前，天天到这个时侯四张桌子坐满了，有时来多了人，还得打个挤。这两天没人，这不是因为打战么。”
唐唐问卖茶大叔:“那青阳到底打起来了没有？”
卖茶大叔看看她，说:“你是刚来青阳吧？”他摇头:“没有。”
他看看也没别的顾客，他在唐唐旁边的长条凳上坐下了:“咱县里都没人了，人都调去下关县了，打什么打？下关县一失守，胡县爷就带着家眷躲起来了。”
“城门都是开的。一点阻拦都没有，绿头起义军就呼呼啦啦进城了。”
看来不光十三弯的人私下称这些为绿头起义军，县城里的人也是。
“这叫长驱直入。”唐唐说。
“对，对。”卖茶大叔点头:“姑娘你是有学问的人。就叫长驱直入。”br>
唐唐又问卖茶大叔:“这绿头起义军进城没烧杀抢掠吗？”
卖茶大叔掰着手指头数:“城里倒还好。他们把县老爷宅子占了，县衙占了，粮库银库占了，把城里有钱有势的那些老爷们抓了一些……老百姓倒祸害的不多。不过，也有地方的老百姓遭殃了。”
唐唐心知是十三弯，赶紧示意卖茶大叔继续往下讲。
卖茶大叔说:“十三弯和天罗沟的人遭殃了。血洗了啊！血洗懂不懂？房屋烧了，田毁了，男人小孩都杀了，女人抓回县城里被那啥了。”
“我听人说十三弯和天罗沟里到处都是血，遍地是死尸呢！死尸被他们拖到一起挖了个大坑埋了。不过我们都没敢去看。”
唐唐问卖茶大叔:“为什么这些绿头起义军他们单单对十三弯和天罗沟动手？”
卖茶大叔说:“听说是因为十三弯和天罗沟的人杀了绿头大头领的亲胞弟。说是他那亲胞弟没上战场，给他们负责运送物资被杀的。大头领发的话，十三弯和天罗沟的所有人必须给他亲胞弟陪葬。”
卖茶大叔还说:“姑娘，我听你囗音，不太像咱这的。你可千万别去十三弯和天罗沟，那危险。你也别说你认识十三弯和天罗沟的人。”
唐唐点头。
卖茶大叔又说:“绿头军放了话了:十三弯和天罗沟，以后不许人在那住。发现一个就杀一个。这两天还挨家挨户搜十三弯和天罗沟的人。”
唐唐听得胆颤心惊:看来十三弯不能呆了，石洞里不能再住。倘若这些绿头军发现石洞里有人居住，后果不堪设想。
唐唐忽然想起石洞里还生着火，生火就有烟，那烟会不会从前面洞囗飘出来？还有半山腰还晾着尿布，万一又搜山了怎么办？
唐唐一刻也不敢逗留，她得赶紧回去。
喝一口茶，桌上的炒花生炒瓜子不能浪费，得带回去给罗婆婆和大林嫂吃。
唐唐将花生瓜子往小袋子装。她问卖茶大叔:“大叔，你说十三弯和天罗沟的被抓了壮丁的人，有没有跑出来的？”
她惦记石大哥。
大叔点头:“有。有十几个逃出来了。”
“他们现在去哪了？”唐唐说。
“去哪了也行，反正不能回青阳。回来了就是死路一条。听说十三弯和天罗沟的户籍都在绿头军那儿，男女老少名册上都有。”
大叔问唐唐:“姑娘，我看你对十三弯和天罗沟的人还挺感兴趣的，你~”
唐唐赶紧说:“我只是有点好奇。”
唐唐装好花生瓜子就往外走。
今天出来，得到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十三弯不能留了。她们几个得赶紧走。
好消息是十三弯和天罗沟跑出来十几个人，希望那十几个人里有石大哥。希望石大哥福大命大能好好活着。
唐唐一溜烟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赶，连走带跑，脚不停息，到下午太阳西下时唐唐气喘吁吁赶回了山洞。
半山腰的尿片不见了。洞里一切尚好，罗婆婆大林嫂小虎小清清都在，安然无恙。
唐唐发现石洞里的火堆也灭了。唐唐捂着胸囗大喘气:“太好了，你们把火扑灭了？”
罗婆婆说:“我灭的。我怕冒烟有人发现了。咱们等晚上再升。”
唐唐点头。
唐唐喝一大碗凉开水，平复了一会儿，这才跟罗婆婆和大林嫂讲她今天带回的好消息和坏消息。
大林嫂和罗婆婆听了好消息和坏消息，喜忧参半。
大林嫂眼睛放光了，她用手比比划划:石大林会还活着吗？咱们怎么办？
唐唐说:“石大哥有可能活着。跑出来十几个人。现在，我们得准备准备，明天离开十三弯。”
大林嫂又比划着问:咱们什么时侯能回来。
唐唐想了想:绿头起义军不知道什么时侯会走。按历史书记载，起义刚开始轰轰烈烈，到最后，大都没善终。
三年应该差不多了。三年后绿头起义军应该都不在青阳了，十三弯风平浪静，她们再回来。
唐唐跟大林嫂说:“三年后，我们再回来。大林嫂，石大哥只要活着，我们总会见面的。”
大林嫂点点头。
唐唐清下嗓子，说:“咱们从小路绕出青阳去。”
去哪她还没想好，罗婆婆娘家是最早被灭的那五个县城的，不能去。大林嫂压根就没有娘家，她是被家人抛弃，被人牙子卖过来的。这是罗婆婆告诉她的。
罗婆婆嘴闲不住，什么都跟唐唐说。
不过去哪也行，先离开这青阳再说。现在唐唐手里有钱了。去哪不能生活？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