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对他温和亲善的老太太，竟是忍无可忍，伸出拐杖教训他：“你呀你，瞧瞧现在的样子！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越长越回去了？”
杜孤庭看着被敲的腿，一心只想给楚斐然打下手，不由得暗暗懊悔。
唉，都怪他方才因斐然轻易提出和离之事，而生了闷气，幼稚到向祖母告状。
否则，如今早已与斐然携手回院中夫妻密语。
老太太见他面上不显，眸光却浮动，气得又抬起拐杖：“就隔着一道门，又不是隔着银河，你有什么好着急的？这样上赶着，人家不把你吃得死死的，才怪呢！”
杜孤庭低声道：“祖母……”
“别以为我不知道，她的武功比花以禅还高！”老太太冷下脸：“若她连这点小事都敷衍完成，那你就是不纳妾，也得纳！”
杜孤庭只得住口。
一刻钟过去，徐嬷嬷时不时地便汇报进度：“厨房中的火已生了起来，王妃选了青菜……”
半个时辰后，楚斐然擦了擦脑门渗出的汗水，看向身后的失败品，有些犯难。
明明跟大师兄做的步骤一样，怎么她的青菜是黑黄黑黄的？
煮汤跟煮药汤也没什么区别吧？但为何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若是让外头人等太久，岂不丢脸？
她皱了皱眉，拿起一根柴，放进灶膛。
随即，只听得“嘭”！
惊天巨响传出，众人皆目瞪口呆。
浓烟滚滚，自窗户与门散出，杜孤庭面色大变：“不好，斐然！”
冬青险些吓出泪，飞奔上前：“姑娘，姑娘你怎么样了？”
徐嬷嬷亦大惊失色：“王妃，您没事吧？”
“咳咳咳！”一道人影灰头土脸地出现在门口，正是楚斐然。
她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不，不必惊慌，只是灶膛炸了而已，没出火灾。”
“灶膛炸了？”老太太眯着眼睛，难以置信。
楚斐然挥挥手，佯装淡定，却被呛得咳个没停：“祖母别慌，我还是做出了几道成品的！或许，也可以给我换个厨房，咳咳……”
话音未落，她呼吸不畅，有些头脑发晕，身子不禁晃了晃。
只觉天旋地转，却是落入男人宽厚臂膀。
“咳咳，灶膛是我急于求成，用了点内力，没计算好，所以才炸的。”她被呛得眼眶发红，在杜孤庭眼中，便是自家灰头土脸的娇软夫人被吓得掉眼泪。
无辜又可怜。
他将她拦腰抱起，眼中是显而易见的紧张：“别管灶膛了，你有没有伤着？有没有何处不舒服？”
楚斐然有些心虚地揉揉眼睛：“倒，倒也没有，我寻思着，不如还是换个证明方式吧……”
虽然有几道成品，但那些成品实在是不堪入目。
灶膛炸了之后，小厨房之内起了小小的火苗，好在被及时扑灭。
松鹤院中，红木圆桌上，老太太看着上头的菜肴，面色不虞。
楚斐然白皙光滑的脸上蒙着一层灰，好几个地方还有黑黑的炭痕。
她站在桌边，眼神发飘。
事实证明，人还是得谦虚，不能太过自大。
煮药和煮菜之间，差别实在太大！
“这一堆炭，是什么？”老太太满脸嫌弃，“你便是拿这手艺来糊弄我家庭儿？”
“这是黑寡妇。”楚斐然硬着头皮介绍，“青椒炒肉，刻意做的黑色风味。”
老太太差点被气笑：“那这道乱七八糟的汤又是什么？”
看着那颜色诡异的汤，楚斐然脱口而出：“四季汤，春夏秋冬皆融进里头了，因此格外多彩一些。”
“简直是胡说八道！”老太太一拍筷子，面带怒容，“世上竟有你这样不贤良的女子？我怎么放心让你来照顾庭儿？”
楚斐然诚恳建议：“不如，多花点银两，找十个八个大厨？”
她略带心虚地嘀咕：“那我也没想到做菜这么难，且王爷又不挑食，养活起来哪那么难？对吧？”
她看向杜孤庭。
杜孤庭面不改色地点头：“王妃说的对。”
他举起筷子，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之中，把所有菜都尝了一遍。
这举动猝不及防，老太太都傻了：“庭儿，你怎么真吃啊？若是对身体有害怎么办？快，快吐出来！”
杜孤庭镇定地吞下最后一口：“祖母放心，这菜只是卖相不好，又因灶膛炸了，沾了些灰尘，孙儿代祖母尝了，味道，甚好，祖母可要尝尝？”
老太太看着那菜肴，迟迟下不去筷子。
而徐嬷嬷与老太太对视一眼，犹豫地道：“王爷向来一言九鼎，最讨厌说谎之人，他说味道好，应当……还行？”
楚斐然抿唇，露出小小的笑容：“祖母，这些菜我都尝过的，只是卖相不好罢了，但也能入口，饿不死王爷的，不信您尝尝——”
她殷勤地夹了一筷子黑黄小青菜，往老太太面前送。
老太太骇然后退半个身子：“不必！”
“祖母难道是嫌弃我的心意吗？”楚斐然热情地道，“尝尝嘛，您不尝怎么能够决定是否给孤庭纳妾呢？”
老太太自打十几岁进入宫中当宫女开始，便没有吃过这种黑暗料理，近些年更是养尊处优，比外头寻常的大家小姐还要精致三分。
这些“吃食”，她看着就眼晕，闻着就想跑，哪里能入得了口？
楚斐然故作忧伤：“没关系的祖母，我这人一向愿赌服输，你只要吃了这口菜，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哎？祖母，你等等，你等等我！”
老太太起身，重重一敲拐杖，面色严肃：“够了，你的心意我已经知晓了，纳妾之事，就此作罢！”
楚斐然万万没有想到，老太太对她的菜，竟是半句刺也没有挑，只因根本不敢尝试。
“看来卖相不好，也是有优点的嘛。”她露出得意笑容，将小青菜夹入自己口中。
杜孤庭自从吃了菜之后就一直沉默，见状面色倏变，然而已经阻拦不及。
楚斐然嚼了两口，神情逐渐变得迷惑，哇地吐了一地。
又咸又辣，还满是灰尘的焦黑白菜，味道简直不要太酸爽！
杜孤庭起身向她走去，没走两步，便两眼一黑，人事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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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