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呗。”楚斐然理所应当地道，“总不能真看着小姑娘被淹死吧？”
言罢，足尖一点，她便如轻盈白鹤，往水边而去。
“都退开！”水边人群正被疏散，闻言惊讶抬头。
只见王妃扛着长长树枝，飞身而至。
众人呆若木鸡：还能有这样的操作？
那树枝上头叶片鲜嫩青翠，因前些日子雨水飞溅，还沾染着些许新鲜的泥土。
楚斐然稳稳立在水边，四顾茫然：“咦，人呢？”
下方传来虚弱呼唤：“我们在这……”
只见岸边，一个胖丫头揽着江云歌，正傻傻地看着她。
她莞尔伸出手：“是你救了江云歌？”
胖丫头也不客气，抓着她的手爬上岸，两人又一同把靠在水边的江云歌拉起。
此时，江云歌已不知呛了多少口水，昏迷不醒。
红裙湿哒哒的粘在她身上，不复夺目光华，发髻之中的金玉钗环也不知遗落多少，几缕松散的发丝凌乱地贴在她的小脸上。
楚斐然试她鼻息，又翻了翻眼皮，将手按至她胸部，准备施救。
却听得有人焦急阻拦：“这是要干什么？”
周小姐带着数名婢女，十分不信任地看着她。
“救人呗。”楚斐然见状，兴致缺缺地收手。“要是不信任我，那就自己救。”
她看向旁边的胖丫头，只见她夏裳轻薄，湿漉漉地贴着，胸前浑圆被不堪地勾勒，只得以双手遮掩。
那圆嘟嘟的脸上满是水珠，如今太阳虽大，可此处在树荫底下，风过水面，吹得这丫头瑟瑟发抖，十分可怜。
旁边的小姐们都聚在江云歌身边嘘寒问暖，却忽视了这位救人者。
人性中的捧高踩低，被诠释的淋漓尽致。
楚斐然脱下大袖衫，披在她的身上，吩咐道：“来人，请这位——”
旁边的胖丫头极机灵，感激地道：“我乃钱宝珠，家父是钱氏商行掌柜钱大富。”
钱大富？楚斐然眸光飘忽一瞬，随即恍然，“原来是钱老板的千金，如此有勇有义，真是虎父无犬女！”
钱富商，不就是先前得了痨病，被她治好，后来又知恩图报，往无名医馆这边供应药材、还牵头让百姓给她送锦旗的那位？
钱宝珠腼腆笑笑：“恰好会水罢了，若非王府的侍卫及时将江姐姐打晕，我也无力相救。”
楚斐然含笑点头：“杨柳，还不快快将钱小姐请下去沐浴更衣。”
杨柳应了声是，便带着钱宝珠往里走。
钱宝珠好奇地打量，只见这小丫鬟大约十三岁，戴着一层面纱，看不清容貌。
风将面纱吹起，露出半侧淡肉粉色狰狞疤痕，她吓了一跳。
杨柳摸摸自己脸蛋，解释道：“钱小姐别害怕，我这伤疤有王妃赐的灵药，马上就要治好啦。”
钱宝珠踌躇一会儿，不禁问道：“王妃给你赐药？这伤疤是她弄的？”
倒不是她小人之心，只是在他们高门大户之间，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
主子身边的丫头小厮不一定要容貌出众，但必须齐头正脸，如此才不会给主子丢面。
楚斐然会将两个面有伤疤的丫鬟带在身边，本就是匪夷所思的。
杨柳看她一眼，显然有些不悦：“钱小姐慎言！我这伤疤是幼时所致，王妃心善，才赐下灵药的。”
“噢噢。”钱宝珠忙不迭道歉，“是我不好，误会了王妃。”
杨柳又看了看她，眸子弯起：“钱小姐倒是和善，不像旁人那样瞧不起人。”
钱宝珠紧了紧身上衣衫，不好意思地笑道：“你是王妃的贴身丫头，真论起境遇，没准比我还要好些，谁又比谁高贵呢？”
杨柳抿唇笑笑：“钱小姐这样明事理，若是能得王妃喜欢，福气还在后头呢，我们王妃就喜欢重情重义，真性情的聪明人。”
钱宝珠看着她，脑中灵光一闪——这是在提点她，好好巴结王妃吗？
水边，江云歌经过多方施救之后，总算吐出一大口水，悠悠醒来。
楚斐然打起精神，露出和善微笑：“请江小姐到后头沐浴更衣吧。”
其余人等都已经去另一边赏花，楚斐然有些懒怠，移步石亭中发呆。
杜孤庭缓步走来：“累不累？”
“你也知道我累？”楚斐然饮尽杯中茶，兴师问罪，“方才为何在旁边一声不吭？也不来帮我主持大局？”
杜孤庭替她添茶：“本王乃是妻管严，王府大事小事，听凭王妃安排。”
“你想拿我当管家使唤？”楚斐然心头火气消了，下巴翘了翘，故意不讲理。
杜孤庭没被她这作派吓着，反而泛起浅浅笑意：“宋小姐要立威，我家王妃难道不用吗？今日之后，众人皆知，王妃乃是王府一把手，不得冒犯。”
楚斐然没忍住笑了笑，却绷着脸道：“什么替我立威呀？分明就是某位王爷想把自己宠妻的名声传出去，让无数少女视你为梦中情郎~”
她拖长语调：“瞧瞧，江小姐为了让你相救，连自己的命和闺誉都不想要了。”
杜孤庭解释道：“北境之中不似京城，哪有那么多讲究，就算经历了这次，江家的门槛还是能被求亲的人踏破。”
他顿了顿，忽然把头向前凑了凑，细细地将楚斐然打量一遍。
楚斐然不解：“看我干什么？那边诸多小姐还对你翘首以盼呢，看她们去。”
杜孤庭闷笑出声：“我看你这回，像是真醋了。”
“我才不吃这种闲醋！”楚斐然夺过丫鬟手中的扇子，拍在杜孤庭脸上，“快去替我招呼客人，我要休息！”
杜孤庭被催促着起身，恋恋不舍。
平日都是他尽吃飞醋，难得瞧见楚斐然吃醋模样，怎么看得够？
他眸光闪了闪，蓦然开口：“她们都是些黄毛丫头，不如王妃半分娇美，我看不上。”
“也就比我小了三四岁，刚到出阁的年纪，谁知道你……”楚斐然说到一半，忽然停住，对上杜孤庭宠溺的眼神。
她恼羞成怒：“杜孤庭，你又给我下套！”
他分明就是想听她吃飞醋，才故意挑起话题。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