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眼光，不由得都落在小丫头身上。
冬青穿着浅青的衣裙，脑袋上梳着双丫髻，养在楚斐然身边这么些时日，她尖瘦的小脸圆润起来，眉眼之间也洋溢着青春气息。
那桃瓣似的小脸，又像是荷池里俏立的荷苞，可爱极了。
平日，她因为站在楚斐然这样的绝色身边，罕少有人注意。
但仔细一看，却能发现，她也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
更重要的是，她有楚斐然的抬举，所以虽是个出身低微的小丫头，但谁也不敢轻视了她。
20两银子，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可楚斐然，居然直接给一个丫鬟做学费！
下午，医馆提前打烊，楚斐然收拾整理东西。
冬青抱着画本子看的津津有味，带点疑惑的问：“姑娘，你这是去干什么？”
楚斐然取了一盒茶叶，带着她往外走：“去拜访你的先生。”
“啊？”冬青微懵。
“你这样聪明机灵，有你这样的学生是夫子的福气，想读书何需旁听？”楚斐然看似漫不经心，眸中却带着几分郑重，“冬青，旁人可以轻视你，但你要看得起你自己。”
她楚斐然的人，就得狂一点。
杨夫子住在城东绿柳巷，这一片街区都是北境的读书人家。
叩响生锈的铜环，却无人应答，楚斐然微微皱眉，细听之下才发现不对。
门内传来女子呜咽的声音，以及清脆的巴掌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似乎是有人将女子狠狠拖出，拳打脚踢：“你这个妒妇，究竟给我儿灌了什么迷魂汤？病歪歪的也就算了，还生不出儿子，这不是让我们杨家绝后吗？”
冬青被这动静吓得嘴巴微张，小声道：“姑娘，怎么办？”
本来是上门求学，却无意听见家丑，楚斐然轻声问：“你确定杨夫子是住这？”
门突然被打开，只见里头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妇人满身金玉，骂骂咧咧：“滚，给我滚出杨家！”
而跪在地上的美貌少妇衣鬓凌乱，死死地抱着老妇人的腿，痛哭道：“娘，妾身愿意给夫君纳妾，妾身伺候了您这么多年，您看在这份孝心的份上——啊！”
老妇人显然是干惯农活，而美貌少妇身娇体弱，纵然苦苦哀求，还是被强硬地拖出门。
大门被重重关上，老夫人临关门的时候还啐了一口唾沫：“滚！你这个狐狸精，若是有孝心，早点给我生孙子了！”
楚斐然早在门快开的时候，就及时与冬青走到一边。
少妇瘫软在地上，双目无光，只有两行泪默默地流着：“我，我对不起杨家……”
她踉跄着走到巷口大柳树下，竟是要上吊。
“你是杨夫人吗？”楚斐然蓦然出声，想要拉回她的注意力。
不料，那少妇竟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对于外界声音不闻不问，径自将披帛抛到柳干上。
杨夫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两个美貌少女，但她如今对人世已经没有什么指望了，一心只想求死。
这时，手腕却被人握住，她凄然道：“不必留我，我活着只不过是祸害人罢了……”
“生不出孩子就叫祸害人，就得死吗？”楚斐然嗤道，“谁知道是你生不出孩子，还是你男人身有隐疾呢？”
“不准你这么说我夫君！”杨夫人死鱼般的眼底，忽然浮现了些许怒气。
“看来，你与杨夫子很恩爱。”楚斐然摸着脉，淡淡地问，“只是这副身子先天有缺，因为宫寒，所以葵水极少，若我说，我有法子治好你的身体呢？”
“什么？”杨夫人忽然回头，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你，你说的话是真的？”
这时巷口走来一道人影，一中年书生又惊又怒地道：“你是什么人？要对月娘做什么？”
却听得气质清绝的女子语气虽淡，吐出的字却掷地有声：“无名医馆，楚斐然。”
亮明自己的神医身份后，楚斐然便被迎进了杨家小院中。
“月娘，你怎么能想不开呢？”杨夫子扶着夫人坐下，满脸懊悔。
杨夫人呜呜咽咽的哭着：“都是妾身不好，这才让杨家蒙羞。”
“杨家蒙羞了，你上吊个什么劲？大不了一拍两散，自己过日子去呗。”楚斐然不假思索地说完，只见杨夫子二人表情尴尬。
也是，读书人家不比江湖潇洒，如今的读书人大多酸腐，连带着家里的妇人想法也保守，似乎人生之中除了嫁人与死，没有第三种选项。
她便改了口风：“我的意思是，让杨夫人珍重，若是不珍重自己的性命，又怎么能迎来转机呢？”
夫妇二人这才面色转好。
杨夫子温柔道：“你放心，月娘，我绝不纳妾，会等你好起来的。”
老妇人从房中转出，横眉立目道：“我儿不可！”
正是杨母。
她巴不得杨夫人这样下不了蛋的母鸡死在外头，见儿子又把人接回来，本就没有好脸色。
听闻这番言语，她更是痛心疾首地说道：“你身有喘疾，若是不尽早开枝散叶，我怎么跟九泉之下的老祖宗们交代？”
杨夫子不满道：“娘，爹与您不也是和和气气过来的吗？为何轮到我，就一定要逼我纳妾？”
杨母竟落下几滴泪来：“就是因为你娘我的肚子不争气，才让你患上疾病，又只有你一个孩子，你爹早早去了，若是你又不争气，我怎么对得起杨家——”
同是女子，她难道就不明白月娘的苦楚，非要把自己的儿媳妇逼死不可吗？
她哭道：“我只是想让你多生几个孩子，难道就这么难？”
见状，楚斐然放下嘴边的茶，拍了拍桌：“好了，都别说了。”
她果断地道：“给月娘与杨夫子都开两贴药，也给您开个解郁的方子，我保管您杨家不用纳妾，也能三年抱俩，行了吧？”
放下狠话之后，三双希冀的眼睛，齐齐看着她：“此话当真？”
楚斐然摊手：“笔墨拿来，我乃是名医，从不骗人。”
三份药方挥笔写就，她想了想，又叮嘱道：“这些日子别省着钱，多买补品。”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