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传得很快，次日医馆开门，门口竟空无一人。
“今日倒是清闲。”楚斐然诧笑，随即坐在椅子上。
冬青左右望了望，疑惑道：“平日到这个时辰，柳叔应该已经安排人前来，今日怎么……莫非是他忘了叫人？”
楚斐然若有所思：“或许吧。”
许久，才有老兵前来。
楚斐然打眼一瞧，笑道：“老虎大爷？”
老虎大爷弯腰，眼睛瞪得像铜铃，粗声粗气的问道：“闺女，你把王爷给阉了？”
“噗！”楚斐然差点把茶全喷了，“外头已经传成这样了吗？”
她想过，王爷不举的消息会迅速传播，但没有想到，会传出这个版本。
老虎大爷憨憨点头：“他们说得可吓人了，可是你又乖又聪明，这小身板，哪能阉人呢？”
“王爷只是不举，跟我家姑娘没半点关系！”冬青连忙解释。
老虎大爷有些震惊地掏掏耳朵：“啥，王爷不举？”
半刻钟过后，柳叔苦笑着带人前来：“楚姑娘，不知哪里传出谣言，说是您自宫中来，擅长阉人之术，吓得老兵们都不敢看病！”
“这话想必是从淬神营将士口中传出，我昨日与他们有些误会。”楚斐然看着眼前寥寥几个病人，随口解释。
她目光落在柳叔身后：“这位是……”
一名蓝衣妇人笑道：“我乃他的夫人，听闻姑娘乃神医，特意前来跟姑娘讨教心得。”
“原来是柳家嫂嫂，”楚斐然露出笑容，“您想问什么，尽管问！”
柳叔是她拉拢老兵的重要人员，这些日子以来尽心尽力，她不吝传授给柳家嫂嫂医术。
只是，柳家嫂嫂坐在旁边，目光只落在她的脸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儿，又来了好几家的家眷，都说要跟她讨教医术。
“嫂嫂们先在旁边看看，我诊完脉就与你们聊。”楚斐然瞧出蹊跷。
诊脉完毕，她目光悄悄看向女眷那边。
嫂嫂们一拥而上，热情至极：“走走走，咱们去二楼说。”
“哎哟，小神医，快说说你是怎么对付王爷的？”
“到底是阉了还是不举？怎么办到的？那药能不能给我一副啊？”
“哟，柳家嫂嫂啊，你家老柳可忠实得很，你拿药做什么？”
“我吓吓他呗！”
众女都是士兵家眷，闻言都很是爽朗的笑起来。
这一上午都没什么客，因为人人都怕自己被“不举”。
不过倒是陆续又来了好几家女眷，向楚斐然讨教御夫之术。
她哪知道什么御夫，便推托道：“我年纪轻，哪知道这些？外头的话都是谣传。”
可是，女眷们哪里肯信？
柳家嫂嫂板起脸道：“你这么说，便是把我们当外人了！”
见她们如此执着，楚斐然只好施展自己的忽悠之法：“其实，对付男人很简单——”br>
外头的男人悄悄附耳，听得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整个医馆空空荡荡。
楚斐然索性躺在二楼榻上假寐，暗室门徐徐打开。
是杜璟前来复诊。
她睁眼瞧了瞧，便打着呵欠道：“你面色红润不少，恢复的状态很好，明日便不需复诊，按时吃药即可。”
云竹吐槽道：“小神医，你这为免也太不走心！我家主子天天送这送那，你倒好，越发懒了。”
“你倒勤快，怎么不从医呢？”楚斐然闲闲怼道。
“还不是因为我没这个本事。”云竹嘿嘿一笑，其实他心底也为主子能够康复而高兴，只是说话方式比较欠揍。
杜璟将手放在她的面前，晃了晃：“斐然，起来诊脉了。”
白皙的手腕透出底下青色的经脉，日光下有奇异美感。
他患病日久，又是爱思虑的性子，必须被亲自诊脉，才能放下心。
楚斐然也知道这一点，只得哀叹着搭脉。
杜璟微笑道：“多谢你替我费心，今日索性无事，不如到我院中一观？”
“只是替你治病，就把杜孤庭气得不出门，再到你家拜访，恐怕你的好兄弟真得气死。”楚斐然困意未褪，琢磨不透眼前人的想法。
杜璟如今身份隐秘，居住的小院更不便向外人透露，他却为何主动相邀？
而眼前人长长睫毛微阖，狐狸眼中添了几分瑰丽莫测：“当真不去？”
楚斐然揉揉眼睛：“走！”
长春巷位于城中闹市边缘处，因为特殊的位置，四周偏僻无人，且与老兵住所只有一墙之隔。
外表的泥瓦土墙只是伪装，长期无人居住。
小院中松杉潇潇，几乎与后山融为一体，不仔细看，绝对发现不了此处有小院。
马车一路行驶来到院中，再悄悄撤下，蒙眼的女子被搀扶着进入后山。
后山中又有亭屋，这才是杜璟真正住所。
楚斐然摘下蒙眼纱布，目露好奇。
四下皆是松与杉，她一时还真猜不出是在何处。
北境之中，军队曾有不成文的习俗，每胜一地，便于此处撒下杉树种。
其树高大，其叶锋锐如针，如北境军队一般凛凛生威。
凡针叶绿树所到之处，便是皇朝所占之地，而境外蛮徒，只配与黄沙荒地为伍。
“好风雅的地方，只是湿气重了些。”她点评道。
云竹笑嘻嘻地推着木轮椅：“我家公子是读书人，无事就爱对月酌酒，看花看书，但身上火气正旺，可不怕这小小湿气。”
“不可在楚姑娘面前妄言。”杜璟掩唇轻咳，不愿听他自吹自擂。“你且在此沏茶，我去取些东西。”
杜璟自个儿推着轮椅进屋，只留云竹待客。
屋内，楚斐然打量四周，此处所有之物雅致讲究，虽比不得听风阁富华，却隐含大道之韵。
墙上挂着逍遥游与庄生梦蝶，除此之外很是简洁。
她忽觉异样，便起身来到画卷前，轻轻挪动画框。
咔嚓，画旁弹出暗格，里头静静躺着泛黄的卷轴。
来到别人家做客，却手痒打开隐秘机关，似乎有些不礼貌。
最尴尬的是，云竹就在旁边，瞪大眼瞧着她。
她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收手：“你家主子机关造诣，好像很高啊。”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