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倾总是事事周全，恐怕楚斐然就算是迫不得已要吃毒药，他也会尽自己的全力，给自家师妹换成她爱吃的口味。
他闻了闻自己的衣袖：“你又打趣我，男人身上怎么能香呢？”
楚斐然瘫在榻上，顽皮地道：“我不管，师兄就是世上最香最帅最厉害的人。”
见她孩子气打趣自己，凌倾笑眯眯的。
顾清流感觉自己变成外人，想插入这个话题，十分不识好歹地开口：“我与凌兄熏的是同一种香。”
三人在屋子里笑着闲话，外头的队伍还在休整。
夜深了，凌倾与顾清流离开房间。
楚斐然劝道：“奔波多日，你们两个好好睡一觉，切莫在我门外值守，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也是睡不好觉的。”
凌倾应了一声好，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开口。
为防他们逃跑，杜孤庭早已布下了人看守，也就是说，平常的危险根本不能够惊动楚斐然。
除非是杜孤庭亲自动手。
二品高手仅仅释放威压，就足以让凌倾等人无法动弹，他若是真想杀楚斐然，谁又能拦得住呢？还不如不要操心，过一天算一天。
夜深人静，只有风雨在响。
楚斐然安慰别人时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夜深时分却睁开眼睛，脚抽筋睡不着，窗外忽然传来了几声响动。
这土匪的床就在窗边，似乎是随时准备跳窗逃跑，她被外头的脚步声吸引注意力，凝神看去。
外头是个黑影，雨水滴滴嗒嗒落在他的油纸伞上，像个高大的鬼魅。
她心跳漏了一拍，不知怎么就觉得是杜孤庭，脸色渐渐沉下来。
他是来杀她的吗？
不，老太太犯了头痛，他需要她去治病，不可能杀她。
但，今日燕杀来了。
若燕杀此行，是想要告知杜孤庭，老太太的头痛病已经好了，那她便失去了最后的利用价值。
且，今夜队伍遇到了劫杀，有八成可能是朝廷中的人，他又正值境界突破心境不稳的阶段，会不会想要杀她以泄愤？
在毫无退路的情况下，坐以待毙，不如迎难而上。
她蓦然开窗，令窗外人微微一惊。
杜孤庭已换了身干燥的衣袍，撑着伞，不知怎么便来到了她的窗前。
屋内烛火俱灭，声息悄微，他本以为她早就睡了。
若知她醒着，他不会来，也不敢来。
突然的开窗，让他有些发愣，随即脸色便沉下来，拔出剑。
那剑冷光慑人，威胁之意，不言自明。
楚斐然面无表情：“王爷深夜前来，是有气没处撒，想要吓唬我？”
她直接拨开染血的剑尖，想了想，又把脖子抵到了剑前，冷笑问道：“怎么，栽赃陷害还不够，现在又想杀了我？”
杜孤庭看着她，并未说话，只是眸中忍不住有痛极之色。
他看着她雪白的脖颈抵在自己的剑旁，满腔心事都被搅成苦涩。
楚斐然不知道他是经历了什么，又想了些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更不知道他为什么明明已经得偿所愿，准备起兵，可面对她的时候，竟还有脸露出这满眼的痛意。br>
可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裂成了一片片，疼得不行。
四目相对之间，均是不堪言说的疼。
她忍不住移开目光，顾不上自己此刻的狼狈怒气，在心底恶狠狠的对自己说道：“不管他经历了什么，都跟你没有关系了，楚斐然！是他自己决定将你舍弃的。”
或许他有苦衷，或许他经历了不为人知的折磨，或许他不是出自本意，而是被威胁着写下那份追杀她的通缉令。
可那又怎么样呢？无论他经历了什么，他都从未与她言说，也不愿与她共同分担。
那又何必如今摆出一副是她负了他的模样？何必深夜前来，看着她，眼眶微红，失魂落魄，摆出这幅令人心疼的样子。
谁会心疼！
她早就，被率先的，抛弃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窗外还在下雨，雨点碎落在油纸伞上，打得伞面颤颤，那雨打在人身上又疼又凉，因此人会躲雨。
伞却不知言语，疼得悄无声息，冷得痛彻心扉。
他立在窗前，墨一般的眉，沉沉欲雨的眼，挟着杀气的冷剑停在她颈间，却像湖中倒影，云里天光，碰一碰都易碎。
楚斐然已是不能再看，怕自己忍不住去想去念，那段旧梦不可重温，只会让人阵阵发疼。
良久之后，她才忍下泪水，低声的问道：“杜孤庭，你会后悔吗？”
其实她也能猜到，男人牺牲女人，无非是为了宏图霸业。
既然用了原主的身子，便要吞下间谍的身份，又因这间谍身份，被百般欺哄瞒骗。
是她蠢，她技不如人，认下苦果。
可他呢？他有没有哪怕一刻、一息、一瞬间，他会后悔不该把她当做筹码。
在与她相处的时候，他又有没有过半分的真心？
若是没有，那些描眉逗趣、轻言细语，甚至温玉池中与她鱼水相好的时候，他到底在想什么，而她究竟又算什么呢？
舞姬吗？玩物吗？被他骗到手里的蠢间谍吗？
她问完，已是察觉自己失态，立刻关窗道：“我累了，本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随口问问，王爷若不想答可以不答。”
这话本不该问，问了就输了，表示自己还在乎。
窗外沉默了很久，她平复心绪，准备睡觉。
本没有指望回应，窗外却蓦然响起杜孤庭沙哑的嗓音：“本王，从未后悔。”
楚斐然身子一颤，紧紧的攥住自己的手，才控制住自己，不去开窗质问，不让自己失态的模样出现在杜孤庭面前。
她尽力的维持住自己最后的尊严。
表露出自己的在乎，太过丢脸。
窗外杜孤庭闭眼，脑海中都闪过杜璟死前的画面，他明白说出这句话之后，自己与楚斐然再无可能，但那又如何？阿璟的死，无法原谅。
他发出讽刺笑声：“若本王再与你情好，那便算是自甘下贱！楚楼主早就已经另觅新欢，还问出这种话，难道还对杜某恋恋不舍，要寻本王做个姘头吗！”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