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的目的？”楚斐然瞥他一眼。
杜孤庭想要召集这么多百姓前来威胁顾氏山庄，动静必然不小。
以天下第一楼的情报网，怎么可能查探不出？
可玄明从始至终都没有告诉过她此事，可见，他是故意的。
故意让她看看，在百姓与杜孤庭的双重威逼之下，顾氏山庄还能不能够护住她。
玄明微笑道：“万药楼中挂着一句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可楚楼主，倚仗了什么助力，就必定要被什么钳制，你所向往的那些所谓正道，若是遇上百姓，便会溃败。”
他悠悠开扇，替楚斐然扇风，小意殷勤的模样引来山庄弟子纷纷侧目。
他却毫不畏惧他人眼光，笑道：“你瞧吧，今日他们把你交出去，你会觉得不是他们的错，但那是因为你没有受到真正的生命威胁，才会原谅他们。”
楚斐然看了看他：“我从不指望顾氏山庄为护我倾尽全力，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
“楚楼主真是容易满足。”玄明怔了怔，又笑道，“那为什么不选我呢？你若是随我回天下第一楼，别说是百姓前来请愿，就算是杜孤庭将这万民一个个地斩杀于楼前，我也不会将你交出去的。”
他真挚地说：“在我心中，你的性命比谁都更珍贵，我孑然一身，没有牵绊，你在我的心头，便是第一位。”
楚斐然纵然是铁石心肠，也被他眸中真诚晃了晃眼，自认识玄明以来，她便知道他们是一类人，总是变换着各种假面，连真心话也只会在玩笑间倾吐。
但她不喜欢他，半点也不，不带丝毫贬低嘲讽，只是不喜欢，却也不忍践踏这份真心，便低声道：“抱歉。”
她欲挣开他的手，他不肯放，紧紧地握住：“楼中事务，我全都推掉了，这一次自始至终，只是为你而来，你嫌我心思多，可我也不过想要心上人多看我一眼罢了，难道这也有错吗？”
楚斐然只得用力甩脱他的手：“玄楼主，男女之事不能勉强，等伤养好后，你还是尽快回天下第一楼去吧。”
“真的不能再勉强吗？”玄明蓦然凑近，垂了眼，慢慢的往上瞧，直至对上她的视线：“楚斐然，你常说自己此生除喜医药外，便好美人，对着我这样一张脸，你当真从不动心吗？”
楚斐然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势在必得。
他掩饰得极好，知道她不爱霸道的男人，便将自己的攻击性无限减弱，口口声声姐姐，营造博人怜爱的形象。
可猎豹又怎能伪装成小狗小猫呢？他每一次的示弱可怜，都只不过是换皮的侵略与试探，想把她牢牢地圈住。br>
她说过的话，他桩桩件件都记得。
他亦不信，向来事事成功的自己，在想要得到一个女人的心时，会失败。
外头人群熙攘，两人在屋檐上并立，忽见的远远的有人策马而来，马后还拉着一辆木板车，上头有位穿着百寿衣的老人端正坐着。
人群都默契的让开一条道，有人惊呼道：“是徐老！徐老来了！”
楚斐然疑惑：“这徐老又是什么来历？”
玄明解释道：“徐老乃是本地最长寿的百岁老人，德高望重，也是福寿双全的象征，地位极高，杜孤庭能够请动他，八成是因为当初收复此地时，曾救过他的性命。”
楚斐然不齿地冷笑道：“若是想要造反，当初就不该为搏贤名让给当今陛下，想必如今的皇帝也是因为知道贤王并不贤德，所以才处处针对于他。”
从前她还会心疼可怜杜孤庭忠臣被害的遭遇，如今只想道一句活该。
玄明笑而不语。
百岁老人被请动，老庄主不得不亲自飞身下城墙迎接。
只见徐老头发胡子花白，浑身皮肉干瘪，已是垂垂老矣，连腰都直不起。
他见了顾老庄主，还未开口，已潸然泪下：“顾庄主……”
老庄主动容道：“您年事已高，怎么来了？”
徐老摇头哽咽道：“顾庄主，我已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本不该对你们的事情指手画脚，可你们顾氏山庄，这次做得实在是糊涂呀！”
老庄主为难道：“此事牵涉甚广，徐老还是莫要置喙才好，难道你也要替贤王当说客吗？”
徐老颤颤巍巍地指责道：“你们顾氏山庄，素来清名广传，我此来，不是为了给谁当说客，只是为了把最简单的理说道说道。”
老庄主不满地看向杜孤庭。
杜孤庭翻身下马，亲自搀扶徐老：“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请徐老出山。”
人群在短暂骚动过后，慢慢安静下来。
徐老则叹道：“想当初外贼攻打进城时，要屠戮全城，顾氏山庄已做好死战准备，但敌军势大，我等平民百姓亦无法抵挡，还记得顾庄主您当时说，城在人在，城破，则天下再无顾氏山庄。”
老庄主面露苦色，这话虽然是在夸赞顾氏山庄英勇，但明显是先扬后抑。
果然，徐老话锋一转，严厉指责道：“若不是贤王率兵及时赶来，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现在，顾氏山庄焉存？在场的人之中，又能活下几个？”
他看着顾老庄主，面色沉重：“贤王殿下，对全城百姓，对整个顾氏山庄，都有大大的恩情，顾庄主，你认是不认？”
“这恩情，我认！”老庄主点头。
“那如今，贤王殿下遇到了麻烦，想要捉拿罪徒，你为何要从中阻挠呢？”徐老痛心疾首地道，“此等行径，岂不是忘恩负义吗？”
百姓皆哗然，帮腔道：“说得好！贤王殿下对我等恩重如山，我等理应报答。”
“老庄主你推三阻四，莫非是因为自己的儿子看上了那罪女吗？”
……
老庄主朝东拱一拱手，道：“可军队，是天下百姓的军队，并不是某一个人的。”
他看向杜孤庭：“我认贤王殿下的恩情，亦将朝廷之恩记在心中，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广施善义，报效家国，如今贤王殿下难道要我将对军队、对朝廷的感恩之情，尽数用在你身上？”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