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武将见他双拳紧握，脸颊胀红的模样，不由得面面相觑：“怎么了？”
其中一人解释道：“我们这可是按燕统领的指示做的，这几日都只给这贱人一餐馊饭与水，至于这些药……她自己招惹朝廷被下药，我们只是没医治罢了！”
东六握着牢笼的栏杆，使劲地晃了晃，嘴唇微微颤抖：“纵然如此，她也不用被害得这么狼狈！王爷何曾让你们迫害她？”
牢笼中的人双目紧闭，身体抽搐颤抖，地上的剩饭与菜叶蛋液混杂，狼藉不堪。
她的衣裙早已看不出颜色，口中却轻轻地嚼着什么。
东六多看了几眼，心中顿生悲凉，往日张扬鲜活的王妃竟然如同老鼠一般被带回，在笼子中抽搐，笼中满是散发着馊臭味的剩饭残羹，她只能靠吃着烂菜叶充饥！
武将们一听，顿时不乐意：“哎，王爷还没说什么呢，你这人怎么倒说我们做错了？”
“就是，我们可全是听燕统领的吩咐。”
“这贱人毒杀军师，魅惑王爷，就算是回来也难逃一死，我们可没干什么！”
他们此行乃是来邀功的，而且又是从打心眼里看不起楚斐然这妖女，怎么可能会听东六的话？
见两方快要吵起来，花以禅站在旁边，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快意。
她轻声细语道：“两位将军有所不知，王爷素来喜洁净，这奸细乃是要被送到前头审问的，太过污秽，难免污了王爷的眼睛。”
武将们原本正要与东六争论，闻言登时恍然。
是啊，若是脏了王爷的眼，王爷心情不顺，把给他们的赏赐变少，那他们找谁说理去？
他们连忙问道：“这位姑娘说得有理，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花以禅轻轻叹气，目露怜悯：“囚车中这位，若放在往常，我也该称她一声姐姐，虽然身上的药不能解，但却可以送进房中沐浴后，再见王爷，也算是全了我与她之间的恩与怨。”
东六心中其实是对这位侧妃有提防的，见她开口，还以为她要落井下石，闻言后倒对她颇有改观。
他赞同道：“还不快把人送进去？”
笼中人对他们之间的争论无知无觉。
楚斐然没有料到这毒药居然如此凶险，霎时之间便封住她的五感。
手脚抽搐，眼瞎耳聋嘴哑，夹杂着浑身的剧痛。
她既要提防着体内炼心毒的反扑，又要保护着腹中胎儿，化解毒素自然极为缓慢。
更可怕的是，味觉还在，而她一日只有一餐馊饭与小碟清水。
吃了想吐，不吃却会失去唯一保存体力的时机。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少日，铺天盖地的烂菜叶与蛋液砸在她的身上。
她听不见那些百姓的咒骂，看不见各异的眼神，只知道这是自己的食物。
新的食物。
这么多的菜叶子，想必是来到沈城了，若是再不好好吃东西保存体力，她焉能与杜孤庭对峙？
此刻想到这个害自己陷入此番境地的男人，她只觉得无比恶心。
从牢笼中被放出，被推搡着进门，她被放进热水里。
那水烫极了，她几乎以为自己要受油锅之刑，但紧接着鼻尖飘来澡豆气息，这令她安心不少。
虽然皮肤灼痛不已，但至少杜孤庭还有点人性。
她屏息运功，抓紧时间唤醒了被禁锢的听觉。
沐浴过后，她便被放到了榻上，门外响起怯怯的声音：“这位真的是王妃姐姐吗？”
另一人则道：“沉汐妹妹，你怎么来了？王爷正在四处找你呢，自从王妃背叛之后，王爷和祖母是一刻都离你不得！”
楚斐然心头一震，这声音，竟然是花以禅。
沉汐诚惶诚恐地道：“宋小姐何出此言？祖母日日与我交代，往后是要与您和平共处的。”看書溂
“听说你昨夜还给王爷献舞了？”花以禅打趣道。
沉汐害羞又自卑：“我，我还是去找表哥吧！”
她匆匆地走了，像是逃跑。
另一人的脚步声响起，慢慢靠近了楚斐然，楚斐然没躲，她知道这是谁。
花以禅伸出纤纤手指，捏着她的脸，左右打量，微微一笑：“楚斐然，我有时候真羡慕你，都被折腾成这样，还留着一张魅惑人心的脸。”
楚斐然假装自己听不见，心底却掀起巨浪。
她的脑海中，闪现出那日刺客走时的模样。
刺客丢下了一枚朝廷令牌，因此所有人都以为是朝廷想要杀她灭口。
可她分明看见，刺客真正的腰牌塞在后腰处，乃是个华字。
在北境之中能持有华家令牌的，除了花以禅又还有谁？那四名刺客分明就是华丞相给自家女儿的密探！
楚斐然早已知道，这一次遇险是花以禅造成。
但她没有料到，花以禅会进出军营自如，并与沉汐姐妹相称，还说什么和平共处。
呵，这才多少天？杜孤庭就迫不及待的把人都收进了自己房中。
楚斐然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悲凉，她到底是有多蠢，才会信了他。
这时，门口又传来了声音。
杜孤庭气势汹汹地前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花以禅敛起微笑，淡淡答道：“王爷负心薄情，我却顾念着楚斐然当初对我留手之情，不忍她受折辱，若你要赐死她，就让她死个痛快吧。”
言罢，她看也没有再看杜孤庭一眼，高傲离去。
杜孤庭冷声道：“罪人不配被探望，你也不必再来。”
听见这熟悉声音，楚斐然虽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却霎时心缩成一团。
像是心口破了个洞，洞中千百只蚁虫啃食，疼得要命。
怎会如此？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果决狠断，可回忆坠进心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被拢进熟悉的怀中，下意识地挣扎，此举却激怒了男人。
杜孤庭原本想问问她为何浑身颤抖，见状又气又恨。
都到了这片田地，她还不肯向他服软！
他质问道：“为什么要背叛？是本王待你不够好吗？”
楚斐然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
她啊啊了半晌，忽然间觉得自己很可笑，便紧闭嘴巴。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