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烬粗粝的指腹，摩挲她的秀脸。
他看着她穿着将士服，有一丝恍惚。
她这样，他仿佛许久以前，在哪看见过。
楚云澜见他怔神，她眨眼问道：“我穿这身，很奇怪吗？怎么这么看着我。”
她已经一年都没有再穿将士服了。
昔日她领着云家军，上战场打仗，那时初生牛犊不怕虎。
谁知道，她第一遭就遇到了慕容烬。
许是他见她是个女流之辈，让了她一次，她从马上摔下后就养了几日，此后不服心的战了又战。
慕容烬俊脸微僵。
他松开了她的身子，从身上怀里，拿出一份和离书，递给她。
他声音淡淡道：“这是和离书，你我各一份。”
和离书递在她面前。
她看着灼灼的字，喃喃道：“你要休了我。”
慕容烬浑身如蚀骨般钻疼。
他身形僵硬，薄薄的唇启道：“是和离。”
他的话语，似二月冰雪。
楚云澜自嘲道：“那又有什么区别。”
她抬眼看着他。
“慕容烬，你不相信我们能够一起渡过此劫，是吗。我们不是夫妇吗，夫妇本该是一体，其利断金……”
她眼角微热，喃喃说道。
慕容烬眸子里满是疼惜，他紧咬牙关。
他一副冷情的模样，嗤声道：“父皇与祖母的性命，本王赌不起。”
他不知她是怎么混进来宫里的。
他俯首看着她。
她素日清秀的脸，此时灰头土脸的，脸上满是黑灰。
鼻尖被冻得红红的，眼角微热，她本该锋芒的秀脸，此刻却是可怜兮兮的。
她这样无助的，似风吹一般就能吹倒的，站在他面前，这样看着他。
他舍不得把她卷进来，卷进朝中弄权的是非中，这些事本就与她无关，他断不能连累她，让她与自己一同受罪。
楚云澜眼角微红。
她说道：“所以，你不是为了撇清我。你是为了想要救皇上，太后。你才答应签下的和离书，答应十日后，让我与慕容漓完婚……”
她踉跄的后退一步。
“若是只有我们两人，你大可以与我一起面对，你根本不用考虑我。但你舍不得拿他们的命来赌，你从头到尾，根本就不是为了我，慕容烬。”
她不是他的偏爱。
不是他的唯一诊视的。
是了，他心中装着大启国的天下，江山，装着黎民百姓与大义，他的心已经这么窄这么挤了，还能有她的位置吗……
是她高估了自己。
以为日日夜夜与她在一起的，只是他慕容烬，而不是天下人的烬王爷。
慕容烬看她如此。
他体内寒火毒发作，一股气血冲上。
他猛地摁住那股冲上的毒，喉头的腥甜四溢。
他转过身去，喉咙沙哑道：“既知如此，收了和离书，离开此处。你楚云澜，已不值得本王留恋。”
他紧紧攥着手，修长的骨节泛白，手中满是鲜血。
澜儿，快走，快走……
他闭紧了眸子，心口绞痛，他宁肯放她走，也不愿将她牵扯进来这个局。
楚云澜缓缓捡起地上，被他放开的和离书。
她拂了拂灰尘。
她看向男人挺拔无情的背。
说道：“慕容烬，我只说一句。”
寒火毒作祟，喉中已欲要冲破。
慕容烬强压着。
他额间的青筋跳动，他紧抿唇道：“够了，本王不想再听。离开这！”
男人身躯宛若千根钉子凿进。
楚云澜低垂睫毛。
她微微颤抖着，说道：“你想好了，要与我和离。我楚云澜，永不走回头路，我若是今日走了，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我们，也不必再相见了。”
她想过的，即便去了金国。
她亦会想办法，让他过来，或者她再回去，她总是要见他的，他们总是要在一起的，无非也就是困难多一些。
但只要两人相爱，夫妻同心，也总是有许多办法的。
她想了一路，可她万般没有想到是这样。
这条路，是他不愿走过来了。
她就算在对面等着他，也再也看不见他了。
他们只是，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慕容烬身躯一怔。
他宛若冰窖般凝固，他喉中腥甜，以手掩去黑血。
他声音越发沙哑，嘴唇苍白，动了动唇，道：“你去哪。”
楚云澜并未注意到，他身子有何不妥。
她只是眼中有水汽，视线越发模糊。
她说道：“慕容烬，我们已和离，我跟阿珩走，与你又何干。”
慕容烬俊脸冷沉。
他寒声道：“你一早就想走，跟着谢珩？”
要想与商队走水路，现在春季，一季一动身，除非是从三个月前就已经安排好，否则不可能当下就能说走就走。
楚云澜看见他转过身来，看着自己。
他的眸子滚烫，仿若要将她烧灼一般。
她自嘲道：“这重要吗。”
慕容烬俊脸青筋腾起。
他紧紧攥着手。
重要，如何不重要。
她瞒着他，要跟谢珩走。
他哑声道：“为何要走，本王已为你安置好去路。”
他已命东离，去找了远方的慕容姑嫂家，远在金陵，但适合她住。
等他解决了京城的事，就去金陵接她回家。若他没有命去接她，那她一人在那，慕容姑嫂也必会好好善待她。
楚云澜说道：“不走难道留着慕容漓四处抓我回去。不走难道答应你，嫁给慕容漓么。”
她看向慕容烬，眼眶微热道：“慕容烬，我给你一次机会。撕了和离书，或是……看着我走。”
她并没有那么的心胸宽广。
她睚眦必报，也很记仇，若是负了她的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头了。可她第一次，给了他慕容烬机会。
慕容烬看着她手里的和离书。
他眸中仿若带着星火，剧烈燃烧。
他想撕碎那张纸，他想将她紧拥怀里，他想亲昵他最喜欢亲昵的她的部位，他想哑着嗓子在她耳旁说不想让她走。
就算圈养，也要将她圈养在身边，一辈子。
哪怕她恨他。
可他终究不能这么做，他要放她走，放她天高海阔，她不能困死在这皇城里，她不能任意被慕容漓糟蹋。
他攥紧满是青筋的手，终是沙哑道：“本王说出的话，断不会收回。”
楚云澜仿若心空了一般。
她趔趄了一步。
她紧握住绞痛的心口，恨自己无力，她本该冷硬如刀的，却为何偏偏要爱上他慕容烬？
她闭眼，声音艰涩苦楚说道：“好……慕容烬，我最后问你一句话，不管你的回答如何。问完，我便离开。”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