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月听完这话,显然愣住了。
沈飞鸾也惊呆了,忍不住开口问:“你们把她迁坟嫁人的时候,她同意了吗?”
那个严家人扫了眼沈飞鸾,对他的身份很是怀疑,不够,他既然是严月带过来的,手里还拿着祭品,那人也没说什么。
“她肯定是同意的。”那人说:“地仙已经问过她了,要不然也不会给她许了这门亲事。”
沈飞鸾扫了眼那坛子,冷冷说:“放屁。”
“哎呀,你怎么还骂人?”
“要是她同意了,你们拿这种镇魂用的坛子作甚?”沈飞鸾刚才就看着坛子外面的花纹眼熟,这会儿再仔细一看,就认出来了。
坛子外面刻着的是镇魂的咒文,上面呈现出一种凝固的黑色颜料,其实是用黑狗血、黑鸡血和黑糯米混合成的涂料,全都是用来镇魂辟邪用的。
坛子放在严筱阳之前的阴穴里面,完全是为了镇压她的魂魄,叫她阴气大打折扣,无法随处乱跑。
若是心甘情愿,又怎会需要被镇压?
严月脸色一变,说:“坛子是用来镇魂的?”
沈飞鸾点头,说:“那可不,非但能镇魂,还能让魂魄越来越弱,最后化为虚无。”
严月表情扭曲,显然怒不可言。
“你一个外人,也敢多嘴我们家的事情。”那年轻一些的严家人对沈飞鸾很不满意,斥责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你赶紧下山,免得让我叫人来赶人。”
严月往前走了几步,气势迫人,说:“他们是我带来的客人,专程来祭拜严筱阳的。严筱阳被弄到什么地方了?哪家哪户哪个人?你们把他的名字报给我,我倒要看看搞什么鬼!”
两人死活不肯说,反而严词厉色地呵斥说严月不懂事,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抬着坛子绕过三人打算放下了事。
严月冲过去,一脚踹在坛子上面,那坛子似乎不太结实,再加上严月在盛怒当中,竟是直接被踹出来个窟窿。
严月显然是被气得不轻,怒道:“去你妈的!”
那两人也动了怒气,用当地放言叽哩哇啦说了起来。
严月也不遑多让,操持着放言骂的更凶。
沈飞鸾还真没听懂,看他们喷的越来越激烈,悄咪咪扯了扯祁尧天的手指头。
“祁哥,他们再说啥?”沈飞鸾问。
“听不明白。”祁尧天说:“说的是当地话,这边隔一座山,放言就有很大差异。”
沈飞鸾只好在旁边装死,等着严月吵完。
大概过了十分钟,就听严月换回官话,冷冷说:“要不是你们非逼着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又选了个会死人的日子,她也不会回头找你们报复。”
那个年长者呵斥道:“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里面给她挑得都是好人家,嫁过去就是要享福的,她年纪小不懂事,太固执己见,不识好歹,家中已经对她仁至义尽了!”
“仁至义尽个屁!”严月浑身气抖冷,说:“什么狗屁的好人家,你们让她嫁给一个傻子,还不都是为了钱?!”
“随你怎么说。”那年纪大一些的黑着脸,把破了的坛子往地上一撂,气冲冲道:“反正事已至此,懒得和你多说废话!”
说完,两人甩给严月一个冷冷的眼神,就转身下山去了。
严月转过身,一脚就把那个已经碎了的坛子,踹的更加稀碎。
沈飞鸾:“……”
有点勐。
严月红着眼踹完,转身瞅着沈飞鸾和祁尧天。
“你们两个,跟着我干什么?”严月满脸狐疑,说:“鬼鬼祟祟的。”
沈飞鸾咳嗽一声,说:“这是个误会。”
祁尧天觉得这场面有点迷,两个成年男人跟着个漂亮女人上山,说出去的确有损名声。
祁尧天便解释说:“我们两个没有歹意。”
“我知道。”严月皱了下眉头,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瞅着两人说:“一对儿断袖,又帅又年轻又有钱,你俩又不是心理变态,对我能生出点什么歹意?”
沈飞鸾:“……”
瞧您这话说的。
事到如今,沈飞鸾索性实话实说。
“其实是严小姐委托我们过来调查严筱阳的事情。”沈飞鸾说。
严月愣了一下,说:“什么时候?”
沈飞鸾说:“就在云城医院,我们进入鬼域的时候。”
严月皱了下眉头,显然没有印象。
“我给你喷了迷魂草喷雾,你就把一些在鬼域发生的事情忘了。”沈飞鸾挺真诚地眨眨眼,说:“不好意思,特殊部门办案,有些事情必须给你们洗脑,要不然会有后遗症。”
严月仍然有几分惊疑不定,说:“怎么证明?”
沈飞鸾说:“当时你说,结婚的是你,烧死的人却是你妹子,你那两个亲戚的意思,结婚的人可是你妹子,这给我整煳涂了。”
严月表情变了变,盯着沈飞鸾看了片刻,目光才逐渐柔和下来。
“看来你说的是真的。”严月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上的土灰,说:“先回去再说吧。”
严月收起自己的祭品,重新放在篮子里,扫了眼祁尧天手中的东西,说:“亏得你们还提着东西过来,筱阳要是知道有人来看她,肯定会高兴的。”
祁尧天说:“改天看她也一样。”
严月转过身,似乎打算把放在坑里的坛子给弄坏。
“没必要。”沈飞鸾阻止她,说:“这个坛子上面铭刻水平不高,只能压压普通的孤魂野鬼,不成气候,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再搞个厉害的家伙过来。”
严月深吸口气,这才懒得理会。
下了山,严月拦了一辆出租车,三人一起回了宾馆。
严月的房间就在沈飞鸾隔壁,也能在窗户边看到酒楼。
小楼飘飘悠悠进了门,在沈飞鸾身边席地而坐,怀中还抱着沈飞鸾祭给他的花生瓜子杏仁糖,一副要吃瓜听故事的架势。
沈飞鸾朝他瞅了两眼,见他把瓜子皮放在小袋子里,便就没多管。
“严家在当地是个大姓,也是个大家族,严筱阳是一个一表三千里的旁支家的姑娘,七岁那年父母双亡,就被过继给我们家了。”严月开口便入了正题,提起严筱阳的时候,她的眼眸里都是温柔。
“我们家是严家主家,家谱都是由我们写的,今日去的那座山头,也是严家祖坟。”严月说:“筱阳性子软,爱笑,乖乖巧巧一个姑娘,刚来的时候总是有人欺负她,她受了委屈也不告状,就总跟在我屁股后面跑。”
严月比严筱阳大了三四岁,严筱阳还在念小学的时候,严月已经念初中了。
严月住校,在家的时间并不长,只有假期才会回来。
她很快发现严筱阳身上有被人欺负的痕迹,询问过后,二话不说找到家族中几个皮小子,把他们拎出来打了一顿,并警告他们不准欺负妹妹,这才让严筱阳之后的日子好过起来。
严月是族中这一辈的长女,传统观念中,长姐如母,她性格严肃做事雷厉风行,在家中那些小辈眼里,自然是代表一定权威。
“后来我上高中的时候,筱阳上了初中,我们学校初高中部是在一起的,她就成日来高中部找我。”严月提起过往那段时光,眼眸中涌起怀念。
“我那时候被她烦的不行,对她冷言冷语挺长时间,可这小妮子像是个傻子似的,还是成天给我买早餐。”严月叹了口气,说:“后来我就放不下她了。”
沈飞鸾眼皮子跳了一下,下意识看向祁尧天。
祁尧天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波动,似乎这件事情本就在意料之中。
沈飞鸾往这边猜测过,但不敢确定。
“放不下她。”沈飞鸾伸出两个大拇指,对在一起,说:“这个放不下吗?”
严月笑了一下,说:“就和你们两个一样,我喜欢她,想和她结婚,和她一起在一起生活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沈飞鸾说:“她是你妹子。”
严月点头,道:“一表三千里的妹子,已经没什么血缘关系了,要真算起来,她是我们家养女这层伦理关系更要命。”
沈飞鸾问:“那你们在一起了吗?”
严月露出了苦涩的表情,说:“怎么可能在一起,我不太能忍受家族的传统,报考大学的时候,我就考去了天京城,原本我打算毕业后就在那边工作、定居,逃离我的原生家庭,顺便把筱阳也接过来一起生活……我们都说好了的,她也考我的学校。”
说到这里,严月捂着额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祁尧天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沈飞鸾这才注意到严月又哭了。
不过严月很快就缓过来了。
“她没有来天京。”严月擦干了眼泪,说:“高考志愿被家里人改了,留在当地念了个普通的大专,我知道的时候,通知书都发下来了,筱阳当时人就懵了……
我气得要死,让她重新复读一年,但是家里面态度很强硬,觉得女孩子跑太远心就野了,像我一样不着家,筱阳性子太软了,又被家里面拿养育之恩裹挟着,就留在这边念了大学。”
沈飞鸾听到这里已经很生气了,篡改志愿听起来就让人愤怒,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考出去,结果因为家里人的私心,害了旁人一辈子。
简直离谱又无奈。
“念完大学,她跑到天京城找我。”严月说:“跟着我在天京城过了几年。”
沈飞鸾忍不住插嘴:“那段日子,过得不错吧?”
严月笑了一下,说:“是不错,虽然挺苦的。”
沈飞鸾说:“苦也不苦。”
祁尧天捏了捏沈飞鸾的手。
严月眼中闪过一抹羡慕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