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明，罗羊醒来的时候，冬夏春已经等在房门口。
无渊王穿着一身黑色长褂，从廊尽头走过。
“睡的怎么样？”
“还行。”罗羊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无渊王笑道，“看来昨晚的睡前故事很有用。”
夏支起耳朵，侧眼看向无渊王。
无渊王像个霸道总裁似得，冷冷地指责众人，“别人家的幼崽从小就听睡前故事，你们怎么搞的，昨天罗羊才听了第一个睡前故事！”
罗羊：……他其实也不是很想听的。
不过无渊王那个样子，看起像是在指责，有点炫耀的意味。
有什么好炫耀的啊？！
罗羊不太懂，歪着脑袋去看大家的表情。
让他惊讶的是，冬、夏、春的表情真的很羡慕，羡慕之后，又有点自责。
他们是真的即羡慕又自责，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
别人家的幼崽有的，他们陛下竟然没有，太不合理了。
冬夏春三人对望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彼此的想法——从今晚开始，轮流给陛下讲睡前故事。
无渊王没有注意到他们眼里的机锋，冷笑道，“还不如将他留在这里。我可比你们周全多了。”
夏恶狠狠地逼近无渊王，怒发冲冠，摆起了战斗状态。
夏的战斗状态很容易辨识，周身燃起熊熊火焰，身体会比平时看起大一点，一看就不好惹。
他捏着拳头，双眼猩红。
大家都以为他们打起来了，谁知夏只是看起气势汹汹，未做任何出格的动作。
废话，陛下在里呢，他怎么可能打架？
在陛下面，他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兽。
他只是想问无渊王一些事情罢了，无渊王这厮太狡诈，太温柔了怕他说假话。
他咬着牙关，压低声音问道，“陛下喜欢听什么样的故事？”
无渊王冷哼一声，转身避开他：“不告诉你。”
看着夏气急败坏的样子，无渊王阴恻恻地说道，“你如果求我，我可以考虑考虑。”
夏气得快爆炸。
罗羊哒哒哒跑到春面，伸出小手，让春把他抱起。
他悄悄和春耳语，“无渊王讲的故事一点也不好听，你们不要羡慕他。”
“嗯嗯，下次我们给你讲好听的。”春一脸姨母笑，心旌荡漾，越看陛下越觉得欢喜。
“我听冒险王找宝藏的故事。”
“好。”
陛下真是太可爱了。
他们从来没有给陛下讲过睡前故事，非常自责，陛下非但没有责怪他们，还担心他们，专门过来宽慰他们。
不愧是他们的陛下，宽容、大度、有涵养……再多的溢美之词都不够用形容陛下的高贵品质。
春向夏发暗语，夏一听就懂。
夏也不缠着无渊王了，反而有点同情。
就算你是第一个给陛下讲睡前故事的又怎么样，讲得太难听了，陛下根本就不喜欢。
“洗漱后下楼吃早餐。”无渊王一点也不在意夏眼神的变化，他把炫耀的话说完就下楼准备补全神魂的仪式了。
无渊王虽然看起很奇怪，非常贴心地准备了儿童牙刷，小鸟图案的漱口杯，毛巾。
春帮助罗羊洗漱之后，牵着他的手下楼吃早餐。
洗脸的时候，吃早饭的时候，罗羊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但是仔细想，又想不起。
不知道无渊王用了什么秘法，佩珍的鱼尾变成了脚，她穿着一条漂亮的小裙子，带着爸爸妈妈来找罗羊。
佩珍的父母是人鱼族的王和王后，看到罗羊的第一眼，就对着罗羊跪了下来。
“感谢神兽大人救我全族性命！”
“神兽大人，您是我们的救世主，您赐予我们生命！”
“……您让人鱼族从此摆脱流离失所的死亡，您是我们的信仰……”
“……在您的庇护下，我们不再恐慌、不再害怕匪徒的觊觎……”
“从今天起，人鱼全族将奉您为主，为您驱使！”
“……”
人鱼的声音很好听，他们将赞美之词吟唱，裹夹着发自肺腑的感情，旋律非常动人。
他们行了个三跪九叩大礼，还捧上一箱漂亮的珠宝，把罗羊吓了一跳。
罗羊让佩珍把人鱼王扶起，点点兔耳朵，腼腆地道，“快起来，不用谢啦，锄强扶弱、匡扶正义是我的责任！”
他想努力表现得谦虚，可是小胸脯不自觉地挺起，小脸也仰起，看起可骄傲啦。
唉，那就骄傲吧。
他是小幼崽，想骄傲就骄傲。假装谦虚才是虚伪。
想到这里，罗羊将小胸膛挺得更高了，坦然地收下了人鱼王献上的宝石。
这几天感谢他的很多，鹅霸、座彦祖，昨晚的鲸德华，还有现在的人鱼。
每一个被他帮助的生物，都对他表达了真诚的感谢。
做好事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神兽大人，人鱼族今后听凭您差遣。”人鱼王双手交叉放置胸前，代表对罗羊的尊敬。
“嗷呜~~以后人鱼族我罩啦！”罗羊挥挥肥爪子，整理了一下乱飞的胡须。
哎呀，又收小弟了。
“平身！免礼！”罗羊晃着兔耳朵，小奶音可爱又呆萌。
“罗羊哥哥，听说你今天长大了？”佩珍双手捧着一朵湛蓝色的珠花，送到罗羊面，“是送给你的成人礼物。”
“谢谢佩珍。”罗羊接过珠花，内心大受震撼。
他从没有见过么漂亮的珠花，珠花上的每一颗珍珠都光润饱满，流光溢彩，随着角度的转变，每一颗珍珠能发出不用的光泽。
“佩珍，这个太贵重了吧。”罗羊悄悄看了一眼人鱼王，小声和佩珍耳语，“你是不是背着大人偷偷拿的？”
佩珍也压低声音，两人当着众人的面旁若无人地说悄悄话，“不是哦，是父王让我给你的，他不好意思，真搞不懂，都那么大一条鱼了，还会不好意思。”
罗羊看了一眼人鱼王，人鱼一族长相非常俊美，人鱼王也不差，但他的五官看起很端方稳重，有种让人信赖的感觉。
“罗羊哥哥，这是我们人鱼族的秘宝，可珍贵了，以前我想看看父王都不准的。”佩珍眼睛看着珠花，有点不好意思，“罗羊哥哥，我可以摸一下吗？”
“可以啊。”
罗羊把珠花递还给佩珍，佩珍双眼放光，小心翼翼用手指去戳珠花上的宝石。
“佩珍，小心一点。”人鱼王后怕佩珍把珠花弄坏，开口提醒。
“没关系的。”罗羊晃晃兔耳朵，对着小弟人鱼王说道，“你们是不是还有事有求于我啊？”
他救了人鱼全族，人鱼王诚心当他的小弟，还给他送了宝贝，但人鱼王没有全族获救的喜悦，眉宇间藏着化不开的愁思。
人鱼王和王后互相看了一眼，没有立刻说话。
他们一族获救，已经欠下了神兽大人不小的恩情，再开口求助，实在是有点为难。而且他们对神兽大人不太了解，怕求太多，会惹恼神兽大人。再者，他们还在无渊之地，无渊王没有松口放他们回家，危机也没有完全解除。
罗羊心思单纯，没有人鱼想得那么复杂，他抬爪挠挠兔耳朵，严肃又奶气地说道，“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哦，当一个合格的小弟，不能太磨叽哟！”
唉，大人就是样，想太多，瞻前顾后的。
“你们有困难现在不说，等我回家，那就真鞭长莫及啦！”
罗羊看看窗口，无渊王准备得差不多了，等他神魂补全，他就回家了，到时候想帮忙也帮不上啦。
人鱼王和王后才对着罗羊行了个大礼，将困难说了。
人鱼王在轻点人鱼数的时候发现，有五只人鱼不见了，他们今早找到座彦祖，从虫族的嘴里得知，刚开始被虫族抓住的人鱼已经被送往了虫星。
人鱼种群稀少，每一条人鱼诞生之际，会吐一颗珍珠，人鱼称之为“命珠”。到死亡的时候，“命珠”会变得暗沉无光，人鱼王逃的时候，将族人的“命珠”全部带走了。
人鱼王的小儿子查尔斯就在其中，他的“命珠”晦暗，上面布满了细纹，生命垂危。
救查尔斯和其他人鱼，必须前往虫星与虫王正面刚。
无渊王和神兽大人虽然实力强劲，但是人家凭什么千里迢迢帮助他们救儿子。
而且传闻虫王的实力远超他的儿子，虫星防守严密，就算能救查尔斯，也会损伤巨大。
他们不抱期望。
罗羊听完人鱼王的叙述，非常生气，虫族真是太可恶了，等他回去，一定将小人鱼救出。
“放心吧，小弟们，保护你们是大哥的责任！”
罗羊捏着肉嘟嘟的小爪子，“嗷呜”大叫！
稳重苍老的人鱼王激动得握住王后的手，泪光闪闪。
处理完小弟人鱼的事，罗羊才发现，一上午都没有看到晋渊。
晋渊不见了。
罗羊知道他的房间在楼上，找到晋渊的房间，发现门没关。
罗羊站在门口，看见晋渊一个人坐在窗边，情绪有些低落。
“笃笃笃。”罗羊敲门。
晋渊回头，看到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在门口探头探脑。
他轻轻一招手，毛茸茸颠颠儿跳跑着进门。
“你在想什么？看起不开心的样子？”白毛团子踮起脚，趴到晋渊膝盖上，歪着脑袋，勾着脑袋去看晋渊的眼睛。
晋渊浅蓝色的眸子半垂着，眼底的情绪眼神到底，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淡淡的薄雾中。
他把罗羊抱起，放到桌上坐好，两人双眼平视。
“我在想你的神魂是怎么到我身体里面的。”晋渊缓缓开口，“好像是第一次召唤仪式吧。”
“之后，我每次靠近你，”晋渊用手捂住胸口，“这里都有温暖的感觉。”
“我怕神魂补全仪式之后，那种感觉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的语气很轻，温柔得害怕惊动一片羽毛。
罗羊眨巴两下水汪汪的大眼睛，金色的瞳孔泛着鲜亮的色泽。
肥肥的爪子将书桌上的纸笔抓住，推到晋渊面前。
罗羊晃晃兔耳朵，“晋渊，你把那种感觉写下，不记得的时候看一看，这样可以吗？”
他变成小朋友，握住一只笔，懵懂地歪着脑袋，“我们一起写，好不好。”
桌上只有一个本子，晋渊撕下一张纸自己写，把本子递给罗羊。
罗羊乖乖地坐在板凳上，背挺得笔直，在本子上歪歪扭扭地写字，一边写一边念——
——“晋渊，就算没有神魂的羁绊，我也会觉得你是全星际第一最最好。”
“晋渊，我在你心中是怎么样的呢？是第几好啊？”
晋渊笑道，“在我心中，你也是全星际第一最最好！”
罗羊拿着信，笑花了脸，嘟嘴道，“晋渊，你是个人精。”
晋渊头上的愁绪肉眼般消散，嘴角弯起，露雪白的牙齿。
不管有多少烦心事，只有罗羊的地方，他就能立刻开怀。
此时此刻，在晋渊心里，一颗种子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开花……
他不再纠结和罗羊之间是否是神魂的羁绊，心中的想法清晰无比。
“晋渊，我好像从没有听过你叫我的名字。”罗羊放下笔，回忆过去。
两人相处了那么久，不管是“神兽大人”、“罗羊”还是“小罗少爷”，晋渊一次都没有叫过他，每次都是直接说事情。
可太奇怪了。
“你叫我一次呀。”
罗羊揣着小手，望着晋渊。
晋渊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低下头，在罗羊耳畔叫到，“咩咩。”
他的声音很温柔，低低的，如幽泉击石，潺潺浑厚。
罗羊没想到他会叫自己的小名，好久没有人叫他小名了，他还有点不习惯。
晋渊的声音让他觉得耳朵痒，还有点热，他扒拉两下兔耳朵，“晋渊，你有小名吗？”
“有的。”晋渊小声说道，“小时候，奶奶叫我阿兰。”
“阿兰。”罗羊喊了一声，“好像女孩子的名字啊。”
“是吗？”
“嗯。为什么叫阿兰啊？”
“奶奶说我小时候像兰花一样安静。”
是啊，晋渊很安静，话不多，真的很像白玉兰呢。
罗羊点点兔耳朵，忽然，端坐着身体，郑重其事地说道，“阿兰，你要一直喜欢我哦。”
“最喜欢你了。”
罗羊抬起头的时候，看见晋渊的眼睛。
明亮的眼眸泛着浅蓝的光，里面蕴满了期待。
像一朵安静美丽的白玉兰，只等一个契机，就会悄悄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