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摩夜从东山地底逃出后，杜青就将这个地方封闭了开来。
如今重见天日，裴清语的脸上却并无半分喜色。
只是略显苍白。
那些尸体很多，除了死状异常诡异甚至挂着笑容的脸，全身上下并无一处完整。
有男有女，有普通人，也有身体强度相对坚韧的低阶修士，甚至还有三两面色震惊的儒生。
刑台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刑具，空气里沉浮着异常腥甜的血气味道与腐烂到令人作呕的气息。
它们直往人鼻子里钻，仿佛要搅碎胃一般。
如果林待之有幸站在这里，八成也会感慨说什么想不到杜青除了是个阴谋家外，居然还是个科学家。
可惜她却暂时见不到他。
除了那些看一眼便觉恶心的画面外，在角落里，还有一堆不停蠕动着的暗红物质，湿答答黏液遍布其上，一颤一颤地淌了下来。
似乎是闻到了生人的气息，这玩意开始剧烈颤栗，然后猛得一跃而起。
在黏液飞溅中，便不断扭曲着形体向裴清语飞扑了过去。
一道凤火屏障腾空而起。
“滋啦——”一声。
有带着恶臭的焦糊味飘了起来。
裴清语皱了皱眉，屏息。
齐鸿飞听到动静，忙不迭迈步进来。
“呕——”
他干呕了两声，盯着那带着焦黑，上蹿下跳的怪异事物，面色震惊，道:“这……这是……”
裴清语伸出了手，数道由赤金凤火组成的剑意激射而出，在空中穿梭，很快便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那仿佛无数血肉堆积成的物事困住了。
她看了齐参军一眼，道:“我不知道。”
齐鸿飞面色微红，心想自己一把年纪了，又是二品巅峰高手，事事却还要请教裴家姑娘，实在有些丢人。
裴清语道:“先带着这东西出去吧，我明日便去面圣。”
齐鸿飞看着周围乱糟糟的一切，道:“我命人继续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然后再收拾一下？”
裴清语点头道:“也好。”
她看着被自己凤火拘起来的物事，心想这究竟是什么呢，如果他在这里，又会说些什么？
……
裴清语不知道，就像林待之同样不知道，如果换做是小青鱼来处理鹿庄主的事情，会做出如何选择。
是一剑帮忙将鹿夫人劈了呢？还是说假装自己不知道这件事？
下山后的他同凉州都司指挥使周察说明了情况，告知官兵都可以退去了。
周检嚷着说什么你算哪根葱，敢命令……
然后话都没说完，就被周察揍了一遍并让将士抬了下去。
熊德胜在一边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三品的周检不愧是武夫，皮糙肉厚，被打得七荤八素却仍嚷嚷不休，说什么姓周的你给老子等着，一副还要再战八十回合的模样。
申绣有些同情，但也仅仅是有些，所以未开金口。
林待之对周察传音道:“主要问题是处理完了，但山庄内还是需要捎两三人看着，如果有异动，不妨出兵。”
周察记下了，然后便同他们两人告别。
张大人还有江枝早就回了天凉城，似他们这种不曾修行的普通人，自然不会跟着将士们夜宿山下，餐风饮露。
在盐道使和本地知府为他们准备的客房里，当天下午就有人送来了金银珠宝。
林待之细算了一下，白银一万两，黄金三千两，以及细软包裹若干。看書溂
鹿庄主还真是财大气粗。
张兆京有些为难地看着林待之，道:“山庄那边的人说是给待之你的？”
林待之笑道:“不打紧，都放到我房里吧。”
张兆京斟酌道:“年轻人攒点银子不碍事，来路不明却是大忌。”
林待之点点头，道:“之后鹿湛会随我们一道上路，张大人留些心思帮忙多看看他，年轻人确实需要些磨砺。”
张大人叹了一声，不再说什么，径直回了自己房内。
江枝在一旁道:“这几日我和张大人还要去看看凉州的疏浚工作，小林大人还有什么安排？”
林待之指了指申绣，道:“我带他去城里玩玩怎么样？”
江枝想了想，看了张大人一眼，道:“有当地官员跟着，也不碍事。”
林待之看着江枝腰间的玉佩，道:“熊百夫随你们一同去吧，顺便把公主殿下也带上，让她见见世面。对了，陛下那边说什么了吗？”
江枝摇了摇头。
看来这意思很简单，人怎样带去的，那就怎么带回来。
江枝为难道:“可毕竟是公主殿下，如果出了什么事，或者哪里惹得她不高兴……”
林待之开口道:“没事，她有狐狸宠物陪着，开心得很。”
他说的这个开心是安全的意思，江枝想来并知不知道，只是犹豫点了点头。
当日暮色前，林待之便叫了在后院修炼的申绣，说要他带自己去天启城看看。
申绣问:“你为什么老是要借我的枪？”
林待之理所当然道:“剑扔给柳飞了。”
申绣可不信他没了云起剑就不能飞，毕竟都是三品的大修行者了，随便找个铁片不是也能当剑用？
林待之道:“要是飞来飞去，那岂不是说明我入了四品？”
申绣无言，心想就你这平日里招摇的作风，说你是通圣我都信，这会子偏偏又想着掩饰，给谁看的？
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待之！你又想拐跑申绣！”
李芸灵一个激灵就从远处的房顶上跃了下来。
她之前一直躲在这里看申绣练枪，如今听闻林待之说要和申绣一起出门，兴奋得不行，忙不迭冲申绣道:“你们要去哪？带上我好不好？本宫既懂事又乖巧，还不粘人，保证不给你们惹麻烦！”
呐，还说你不粘人，要不是申绣一直在躲，你都快挂在他身上了。
林待之挑了挑眉，很是不信这位公主殿下说的话。
见申绣不说话，捉他的手也捉不住，李芸灵气得不行。
她娇斥道:“副尉申绣！”
申绣剑眉微皱，道:“在。”
他甚至不肯多说一个臣字……
林待之饶有兴趣，拉来一个竹椅看好戏。
李芸灵继续道:“本宫命令你，不许再躲了！”
申绣怔了怔，道:“是。”
李芸灵顿时眼笑眉舒，双手负于背后，跳着小脚便蹦了过来。
活像个兔子。
可就在她要把自己的手交到申绣手里的时候。
有清风拂面。
眼前身形一闪而过。
公主香腻白嫩的小手落到了空处。
申绣出现在林待之身边，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重伤。
“抱歉，这里没有什么公主殿下，只有神策军的一名护卫，你不该同我这么说话。”
他同李芸灵说道，语气有些慢，但格外坚定，说完了甚至还看了林待之一眼。
林待之接话道:“是这个道理。”
李芸灵还在风中凌乱，听闻申绣说完这句话，更是神情恍惚。
片刻后，她却笑了起来，眼神凌厉而醉人，脸上多出了些红晕，道:“那……申大人要如何惩罚我呢？”
申绣握枪的手有些颤抖。
“走！”
他不再废话。
一道枪光乍起。
申绣和林待之消失无踪。
夏风萧瑟，只余一地黄昏。
李芸灵愣住了，随即幡然醒悟，狠狠剁了两下脚。
“可恶！申绣你等着，本宫一定要突破四品，看你怎么甩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