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姓汉子的过河方法又给留在原地的考生带来了各种思路。
于是那些有幸见证他训练马儿的人们纷纷开始效仿起来，但却没想到这只是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小丑行径。
这些来自云州飞云牧场的马儿打小就没这方面的经验，一个个怕得要死，偶尔有几匹胆大的，对应的考生又不懂得操作。
马行至中央开始乱动，眼看着就要带着他们掉下水底，所以那些考生只好动用自己修为自救，接下来便是喜闻乐见追逐环节。
然后金光连闪，带着惊魂未定的他们到了对岸。
柳飞唉声叹气看着碌碌的他们，觉得好生没趣。
他突然有些心疼水底的蛟龙起来，原以为今天是场白吃的方便之餐，没想到等着它的却是别吃别吃。
还真是一条可怜又可恨的工具蠢蛟，难得它白活到这修为通天的二品境界。
……
斜阳半落，余晖穿过岸边的树，照射着林叶间残留的雨露，偶尔匆匆一眼撇去便从晶莹剔透中折射出五颜六色的斑斓，很是美丽。
但身为主考人之一的齐鸿飞的心情可不怎么美丽。
这批近三百人的考生当中，尝试过河的已逾大半，但真正能安全抵达对岸的，竟然连五十个都不到，这让他如何高兴得起来？
看着剩下一百左右的人，齐鸿飞沉声道：“太阳就快下去了。我说过，日暮之前还没有过河的，那就不要过河了。左右不过一条蛟龙而已，还能把你们拦住了不成？”
一听这话，在场百人皆是敢怒不敢言，就连柳飞暗地里编排了一句，“说得轻巧，你行你上啊。你还能把那头蠢蛟一拳打趴下不成。”
很显然，齐鸿飞并没有这个能耐，所以在柳飞嘀咕完这句话后，他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敬他是条汉子。
但如果以柳飞为计量单位的话，这位已经三品巅峰的军中老将，大概正面能打二十个柳飞，所以相信他在面对蛟龙的时候，能够做的比申绣更为从容，甚至抱着以命相搏的想法，重伤它也不是问题。
齐鸿飞的这番话虽然很不讲道理，但却十分有道理——如果那些剩下的人再囿于面对失败的恐惧当中，而不敢出手的话，那么趁早放弃好了。
因为太阳就要落山了。
又有好些人开始行动起来。他们或暴力突破，或潜水而行，但能平安过河者，寥寥无几。
有的甚至尝试将马收进储物空间里，有的还想让马同他一块御剑。
前者因为储物不能放活物而失败，后者因为马在飞剑之上乱晃掉了下来，差点葬身蛟腹。
倒是有一个模样阴鸷，满是皱纹的人，二话不说直接将自己的马一刀剁了，然后收进一张麻袋里，过了河。
秦长史很是恼火，问：“将士们视马如命，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他回道：“我不是将士。”
秦长史怒道：“那你取下面具。”
这位取了下满是皱纹的人皮，露出一张异常白净的脸，和一对毫无悲喜的眸子。
秦长史没有发现他脸上的愧疚之意，怒火更盛：“你这样的做法我可以判你失败！”
年轻人认真道：“规则里没有这一条。”
“那现在有了。”河对岸传来齐鸿飞的声音。
年轻人道：“我要上控。”
秦长史和齐鸿飞沉默了，此时密林深处传来一阵灵力波动，于是他们都明白了莫紫烟的意思。
年轻人再没有看秦长史一眼，径直离开。
秦长史叹了口气，暗自记住了这个名为罗厌的年轻人的名字。
齐鸿飞告诫剩下的人员不要试图杀死自己的马匹，因为这会让他很不高兴，如果一旦他不高兴，他就不能保证剩下的人还能不能高兴得起来。
这让本就不怎么高兴的剩余考生们更加郁郁，他们把目光落到了柳飞身上。
哪怕知道这个家伙的手段自己可能没法模仿，但还是想通过他得到某些思路。
齐鸿飞看了一眼落日的方向，对仅剩的二十人发出最后通牒：“还有半个时辰。”
柳飞知道自己要出手了。
经过大半天的恢复，他神魂上的创伤已经好了大半。
他来到河边，拿出了剑。
寒意染了芳草，有冰霜渐凝于脚下。
气温陡降。
“雪，是雪！”一名站在秋水边的女考生扬起了手，看到了一片形如寒梅般的雪花，不由尖叫了起来。
“那是……”齐鸿飞看着站在秋水前闭目凝神的柳飞，喃喃自语，“剑意？”
如果说刚才他能一拳撂倒二十个柳飞，那么现在以柳飞迸发的气机，只怕有五个柳飞就能让他好受，看样子他还是小觑了这个年轻人。
那近乎实质，以至于能小范围改变天象的剑意很显然已经超脱了四品的范畴，有了同三品巅峰的他过招的资本，但似乎仅仅这样，想要对付蛟龙也还是异想天开了点。
但柳飞没有纵身过河，于是齐参军大概明白了他想做些什么。
暮春的晚霞很是美丽，映照着秋水也似血般红艳。
站在秋水旁的柳飞染上了一身霞光。
他睁开了眼，睫毛将晚霞撕裂开来。
然后出剑。
潋滟似白浪般的剑气斩断了向晚的春色，也斩开了粼粼波光。
那些剑气途经的水面迅速生出无数冰凌，继而被冻结。
于是湖面，真正变成了镜面。
一道广阔的冰桥顿时出现在水面。
柳飞舒了口气，随手扔掉手里的断剑。
那染上一层霜色的剑柄刚一落地，便碎裂成无数冰渣。
来自西苑的风途经秋水，再也兴不起半点波澜，只有无数冰渣被扬起，宛如簌簌雪落。
柳飞牵着瘸腿白马，走过青石铺就的古道，一摇一晃踏了上冰面。
夕阳西下，他的身形经那些晚风一吹，竟多了些消瘦落魄之感。
一人一马的影子被拉的格外得长。
远看就像伤心断肠的天涯陌客，牵着匹连走路都踉跄的白马，迎着西风，走向了落日。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