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疯了。
像是有人拿着一把斧子，一点一点凿开心里的设防，正当他把柔软处都敞出来，就等着唐云柠开口，想着不管她说什么，都要尽量满足的时候。
那把斧子劈了上来。
“如果我想要她们死，顾总也能做到吗？”
顾钧霆微微一愣，没想到唐云柠会提这么狠的要求，但他很快接受了。
“能，不过不能走常规的程序。”
唐云柠的表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目光灼灼，好像有火苗在里边燃烧。
顾钧霆听见她说。
“我没有要求，一直要的只是公道，不论最后怎么定罪，只要符合法律规定，我都认，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很感谢顾总之前的帮助，但我不想凭着您的权力加重哪个人身上的刑罚，否则还要法律来干什么？”
“况且，”唐云柠低头轻笑一声，“您这样，我和闫夫人有什么区别呢？”
顾钧霆的表情难得的有几分空白，他像是没听懂唐云柠在说什么，还在等着她继续，直到看见她逐渐趋于平静的脸色后，才回过神来。
“你不想让她们付出代价？”
“想啊。”
唐云柠这话轻得好像被风吹走的落叶，片刻就过去了，“可怎么也轮不到……”她适时地停住，意有所指地看了顾钧霆一眼，缓缓接上了，“轮不到我去判决她们的罪行。”
好歹是做过夫妻，顾钧霆略微一想，就明白了。
他站起来，朝唐云柠走去，傅言希有意拦着，却被顾钧霆一把推开，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明明看起来面无表情，却让人想到发怒的狮子。
傅言希不由地担心起唐云柠来。
还没有等到他站起来，顾钧霆已经走到唐云柠面前。
今天所见到的一切，像一阵龙卷风，裹挟着他的理智离开，将他的一片真心狠狠抛在地上。
他靠近唐云柠，低头就能看见纤弱的，仿佛一折就断的脖子，暴虐在心底漫延，如同雨后快速生长的藤蔓，但他什么都没有做，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唐云柠面前。
“其实你刚刚想说的，不是你自己，是我。”
“你刚刚真正想说的是，这件事怎么都轮不到我来插手，我一个外人，插手你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没有必要再替你做这件事，哪怕是以美宝为借口，是吗？”
顾钧霆的眼底爬满血丝，冰冷的面孔看着有些可怖，威压直逼着人去，他拿出十足十的架势，就要一个答案。
唐云柠站在他对面，犹如在万丈深渊前与他对视，好像一句话回答得不对，立刻就要摔得粉身碎骨。
尽管顶着这样大的压力，唐云柠还是坚定地说了是。
这确实是她的本意，顾钧霆能领会得这样快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不过也算件好事。
这件事本来就跟他没有关系，不管她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可就算是傅言希开口问她，也比顾钧霆来说更有立场。
“好啊，看来我之前那些都是白做的，全都喂了白眼狼。”
顾钧霆敛了赤红的眸子，悲意氤氲在了眼尾，又在抬眸的瞬间奇迹般地消散，再次和唐云柠对视，他才突然觉得，她这双眼睛异常地清透。
就好像一眼就看穿了他所想所做，连带着他那点自己都勘不破的心思，也挖了个透彻，在那把火还没有烧起来之前，就先一捧水扑灭了。
“我很好奇，唐小姐现在这么硬气，那当初我出手的时候，为什么又要接受？”
顾钧霆只觉得心口堵着一团，不吐不快。
只是他对面的唐云柠略有些无语，回想一下最近发生的这些，心道，桩桩件件的，他做哪件事之前征求过她的同意了？
心思一转，又回到五年前的旧事上，唐云柠挤出一抹笑，真诚地说道，“顾总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不过嘛，我想以我和顾总经历的过去，这点恩惠还是承受得起的。”
转瞬，她脸上的笑容落下，冷冷地看向顾钧霆，“你终于肯承认美宝只是借口了。”
“顾钧霆，我不管你打什么主意，好的坏的也罢，你和我之间的关系，早在五年前就撇得干干净净了，你身边一直有沈晴陪着，我不管她还是不是你心头的白月光、朱砂痣，你的感情生活不要扯上我，我没有吃回头草的习惯。”
这番话说得太过直白，连顾钧霆都愣在当场，一方面觉得唐云柠既浅薄无知还自大自狂，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心里一直缠绕不清的疑惑解开了。
他还没有想到反驳什么的时候，唐云柠已经扶起傅言希，走出了病房。
傅言希欲言又止，连看了唐云柠好几眼都没说出口。
唐云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言希，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们俩之前不用这么藏着掖着。”
尽管有她这话，傅言希问得还是十分谨慎，“云柠，你刚刚拒绝他是因为看出来他的心思？”
其实他还有更多的疑问，比如唐云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为什么明明发现顾钧霆对她有那样的意思，却还和他接触，是不是心里还对顾钧霆有感情……
唐云柠摇了摇头，“不管他有没有，我都会拒绝的，我和顾钧霆没必要有太多接触，这对我，对美宝，都不是好事。”
想起五年前，她实在是怕了。
顾钧霆这个人，狠辣超乎寻常，从他的行事作风可以看得出来，寻常的法规限制不了他，早前他就能做出那种事，很难保证以后不会。
偏偏他又是最清醒克制的人，永远都是众人皆醉他独醒，就算是踩进了陷阱，也能随时抽身而出，哪像是她，一旦踏入就深陷其中。
“可看他的样子，怎么那么奇怪？”
傅言希笑笑，看着像是在嘲笑顾钧霆，实际是自嘲，他在笑自己明明满腹疑问，却只能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问出口。
“他……”唐云柠迟疑了一会儿，“大概太完美的人在感情上都有点缺憾，我总觉得顾钧霆不太会处理感情，挺自以为是的，就算对沈晴也是按着自己的想法来。”
她忍不住补充，“要不是他的身份地位，应该很难有人愿意迁就，我想可能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做的那些早已越了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唐云柠想，大概从他派直升机去容城救自己开始，那份合同迷惑了她，让她以为他那番动作真是为了控制唐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