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道里，几秒钟的沉默。
纪一诺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沈总，您……您可真会开玩笑。”
在心里，她还有一丝侥幸，认为这不可能是真的。
毕竟是选角的大事，再说，她还没有试镜呢，对方也不可能直接这样赶人吧？
“我从来不开这种玩笑。”沈南臣冷冷开口，“复选马上开始，秦颁，把闲杂人等全部给我请出去！”
大家都是来试探的，这闲杂人等自然就只有纪一诺和她的人。
秦颂走过来，右手一抬。
“纪小姐，请吧！”
“不就是一个破女二，我还不演呢！”
纪一诺咬了咬后牙，冷哼一声，走向出口。
不要说是钟意和一众准备参加复选的演员们，连导演池艺和几位工作人员都是目瞪口呆。
沈南臣的个性强势，大家都知道，可是他与纪一诺并无过节，这么明显的刻意针对明显不像他的个人风格。
头一回见他发这么大的火气，众人也都是很知趣地保持着沉默。
环视四周，沈南臣再次开口。
“在这里，没有什么内幕和见不得人的东西，想要得到你想的角色，就靠自己的实力去争取。”
目光落在沈般若脸上时，男人的目光重新转为温柔。
“我先进去。”
这四个字，他明显是对沈般若一个人说的，沈般若轻轻点头。
在她看来，沈南臣的选择是最明智的。
纪一诺这种气运已经走到尽头的人，如果选她当女二号只会害得这部电影也跟着走霉运。
注意到沈南臣对沈般若的特意，大家的目光也都带着审视落在沈般若身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对方对沈般若的刻意保护与偏袒。
这位……
到底是什么来头？
带着疑惑，池艺和几位工作人员带着疑惑，跟进视镜室。
钟意就好奇地扶住沈般若的胳膊：“般若，沈老师对你好温柔，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之前，她就已经见识过，知道二人是认识的。
像沈般若这样的超级富豪家的小姐，认识个明星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沈南臣对她这般照顾温柔，钟意也不由地八卦魂熊熊燃烧，脑补出一出年下恋的狗血戏码。
“胡说，我有男朋友。”
钟意还要再说什么，那边工作人员已经探出脸来。
“钟意，过来准备。”
“来了！”
钟意答应一声，忙着带着沈般若走过去。
排在二人前面的女演员试镜出来，钟意推开门，沈般若也跟着她走进去站在旁边。
一般来说，试镜的时候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
不过，大家都看出沈南臣与沈般若认识，因此谁也没有阻止她。
走到灯光下的摄像机前，钟意看着坐在桌子后面的沈南臣等人，深吸口气，平复一下心情。
“沈老师、池导，大家好，我叫钟意，现在是一名高三学生，今年十八岁……”
简单地自我介绍之下，她放下手中的剧本，低下头。
再抬起脸时，已经是一副忧愁之色。
抬起手臂，她且演且舞。
试镜时，按照导演组的要求，演员要演段戏中的剧情。
为了给大家提供灵感，在复试的通知书上，已经有几段可供选择的剧情。
钟意选的这一段，就是其中一段。
戏中的女二号原本是士族之女，拥有公主的身份，被敌国掠走，知道自己的父兄已经死去之后，还要被迫在敌人面前献舞时的剧情。
为了活下去，为了给父兄报复，她必须要强颜欢笑，可是在心里却是因为父兄而流泪滴血。
站在灯光下，钟意肩上披着特意准备的一沓舞绸。
边跳边舞，身侧红绸如一片云雾，随着她的动作飞舞着。
将女二号的无奈与痛苦，完全通过舞蹈展现出来。
桌子后面，沈南臣和池艺都是目光专注地看着她，被女孩子入戏的表情所吸引。
急旋身之后，钟意矮身蹲下，向后折腰。
脸上是努力扯出来的笑，眼睛里却有泪色，将一个寄人篱下，明明心下难过却要努力跳出喜庆之舞的女孩子表现得淋漓尽致。
那一幕，当真是让人心疼又心动。
试镜室内，片刻沉默。
随后，沈南臣抬起右手，用力鼓响。
啪！
啪！
啪！
众人也回过神来，和他一起为钟意鼓掌。
“谢谢！”钟意直起身，抬手拭拭眼泪，向大家弯身行礼，“谢谢几位老师。”
“我很喜欢你的表演，很内敛又很有张力。”沈南臣微微向前倾过身，“具体的结果我们会在所有演员试镜完毕之后再通知你。秦颂，带沈小姐和钟小姐到休息室等。”
“好！”
秦颂将二人送到休息室等待，又亲自为二人拿来饮料和点心，“二位稍等，我先去沈老师那边。”
钟意的表现无疑是非常出色的，但是在没有看到所有人的表演之前，沈南臣当然也不会轻易做出决定。
公是公，私是私。
在工作上，他一向是不讲私情。
更何况，片子并不是他个人，是公司和投资人共同投资的商品，他做为负责人也要对股东和投资人负责。
当然不会因为与沈般若之间的私人关系，就直接内订钟意。
“啊，我的天，紧张死了。”钟意拧开水瓶，加喝几口，“刚刚表演完的时候，没有听到大家的反应，我都要吓死了。”
“你跳得很好。”沈般若道。
“行了，自家朋友就自卖自夸了。”钟意笑道。
“我是认真的。”沈般若一本正经地指指她的眼睛，“我看到你哭了。哭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你没哭过？”
“没有。”
“果然是蜜罐里长大的孩子。”钟意回她一个白眼，“刚刚跳舞的时候，我想着这个演员的经历，就想到我自己，想到我爸，想到我们家。”
曾经的千金落魄到这里，和剧中那个曾经的大家闺秀落魄为舞姬，几乎是异曲同工，也正是因为这份感同身受，她才会演得这么投入。
因为太过有共鸣。
注意到她的表情有些忧郁，沈般若伸过手掌，像荣砚安慰自己一样，摸了摸钟意的头。
“别难过了，以后你就会苦尽甘来的。”
侧眸，对上她的眼睛，钟意心下一阵感动：“谢谢你啊般若，能够与你交朋友，我真的好开心。”
沈般若点头：“我也是。”
二人在休息室边等边聊，钟意很自然地向她讲起自己的事情，沈般若一点也不惊讶。
早在第一次见面，她就已经看穿对方的人生。
“光顾着说我了，你呢，那你爸妈怎么没来参加你的家长会，不在国内啊？”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生怕自己不小心刺到对方的痛处，钟意忙着道歉。
“啊？！”钟意一怔，“对不起啊，我不知道，看我这嘴就知道瞎问。”
“没事。”沈般若却是一脸平常，“我一点也不想他们。”
师傅说过，她是在路边捡到的。
如果父母真的爱她，又怎么会把她抛在路边？
因此，对于这从未见过的父母，沈般若也并不在乎。
看她的语气，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钟意心下也有点疑惑。
不过这是对方的隐私，对方不说她当然也不方便多问。
房门轻响，沈南臣推开门走进来，身后还跟着池艺和秦颂。
“钟意小姐！”沈南臣郑重走上前来，站到钟意面前，“经过我们几个人讨论决定，我们认为你非常符合剧中人物角色，所以……我们也邀请你加入我们。”
“您……不是开玩笑？”
“当然不是！”
“太好了！”钟意人差点疯掉，一把抱着沈般若，又叫又跳，“般若，我入选了，我入选了！”
注意到站在旁边看她的沈南臣几人，她尴尬地停下来，红着脸向众人一笑。
“对不起啊，我……我太激动了。”
“哈……”池艺笑出声来，“钟小姐一看就是个爽快人，相信我们的合作也会非常愉快。刚刚试镜的时候钟小姐非常优秀，也非常有灵气，我也很期待在片场看到你的表现。”
“对了。”池艺略一沉吟，“开机时间订在六月份，不会影响到你的高考，不过一些定妆照啊之类的先期程序，可能会耽误你一些时间，这些没问题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钟意忙着开口，“我会安排好学习和工作的时间，绝对绝对不会影响剧组进度的。”
“那就好，我们也不想影响你的高考。”池艺点点头，“这样的话，不如我们来签一下合同，对了，您不是未成年人吧？”
如果是未年人，还需要监控人同意才行。
“不是，我已经满十八了。”
“好，您跟我来！”
池艺带着钟意离开，沈南臣就行到沈般若面前。
“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
“没关系。”
“上次你治好爷爷的病，一直也没有机会感谢你，不如……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你方便吗？”
“不方便，我要去驾校。”
“这样啊，那……”沈南臣想了想，“刚好我也要出门，不如……我顺路送你过去？”
“那……好吧。”
见她答应，沈南臣暗松口气，笑着请她入坐，装出闲聊的语气。
“上次也没有问，我记得沈小姐身上是荣德高中的校服，沈小姐也是帝京人？”
“不是，我是从外地转学过来的。”
“那您的父母现在也在帝京？”
“我没有父母。”
没有父母？
沈南臣的心，重重一跳。
“我看你的年纪，好像和我家小妹妹差不多，不知道沈小姐现在几岁？”
“18。”
“那沈小姐这些年一直住在哪儿呢？”
这一次，沈般若没有回答。
歪歪头，她审视地观察沈南臣片刻。
“我有男朋友了。”
沈南臣：……
怔了怔，他轻笑出声。
“沈小姐您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只是……随便问问，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另一边，钟意已经签好合同。
沈南臣亲自下楼，将二人让到自己车上，先将钟意送到地铁站，然后又将沈般若送到她学车的地方。
坐在车上，目送着沈般若的背景消失在视线中，他取出手机拨通白术的电话。
上次帮爷爷治病，是白术介绍沈般若过来，想来他对沈般若应该比较了解。
“白叔叔是吗，我是沈南臣，我想和您谈谈。”
“南臣啊，有事吗？”
“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你说。”
“沈般若。”
“小师叔，你问这个做什么？”
“很重要，希望您如实回答我。”
“这个……说实话，我也不了解，她和我师傅是师兄妹，我也只是见过一两次，她的身世我也不太了解。不过，我以前听师傅说过一两嘴，她好像是道观里收养的一个孤儿，天资出众，学什么都灵，医术比我师傅都高明呢……”
电话里，白术说的热闹。
沈南臣却出神。
孤儿？！
难道……
她真是自家妹妹！
挂断电话，他启动车子，急急地向南希大厦驶去。
将车停在门口，他随手将钥匙丢给一个保安，吩咐对方帮自己停车，沈南臣一路冲进电梯来到顶层，门也没敲就闯进沈文岳的办公室。
“南臣？！”
沈文岳正和公司的几位高层，商量一个项目的事情。
看到他冲进来，惊讶地站起身。
“你怎么来了？”
“你们都出去。”
沈南臣向几人挥挥手。
几位集团高层看出他有急事，知趣地站直身来，收拾起东西离开办公室。
“沈总，我们一会儿再过来。”
看几人走远，沈文岳担心地注视着儿子的脸。
“南臣，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个大儿子一向办事沉稳，如果不是有什么急事绝对不会这么不管不顾。
转身将门闭紧，沈南臣上前两步，来到父亲面前，语气都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爸，我……我找到南希了！”
“什么？！”
沈文岳手一颤，手中的文件从指间滑落，他也没有理会，只是一把抓住沈南臣的胳膊。
“你说……希希？她在哪儿，她在哪儿？！”